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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41章 饭桶

作者:byz少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时已初秋,万县也迎来了第一场秋雨,把暑天的闷热冲淡了许多,让人舒服。

    今天的晚饭是麦面块,就是把研细的麦面醒发好后,扯成面皮,和洋芋片、瓜块等一起煮,吃起来爽口,耐饿。这个典型的庄稼饭,因朱代表特别喜欢,近期吃得频繁。

    可今天大家见他只慢慢地吃了半碗,陈代表也只吃了一小碗,俩人就到廊檐下,各提了一把木椅,闷着头,低声的谈话。

    李处长眼神聚焦在廊下俩位代表身上,久久不语,回头见饭桌上基本安静,仅剩下吴焜,在呼哧呼哧的猛吃。

    徐允士恨从心生,小声怒骂:“扯淡!饭桶,只知道吃,一辈子也成不了神枪手。”这大概是对吴焜近期学枪成绩的评价。

    胡洪疆圆场:“虽无天赋,多打也行,用子弹喂成神枪手嘛。”

    李德彬:“记得送茶。”

    吴焜嘴含面皮,意在碗中,眼神迷茫,“呼,嘟,茶早就泡好的。”

    院里进来身材高大的杨森,手攒芭蕉叶包,旁边还有一个穿着军短裤的年轻妩媚美女,也拿着芭蕉叶包。

    “玉阶兄,这场雨下后,凉爽,今天我们来喝点小酒吧?”

    朱、陈二代表一齐起立,陈代表不作声,朱代表说了一句:“子惠,来了。”

    那个娇艳的青年少妇,大家认得是军座的四姨太田衡秋。她在杨森的几个姨太太中最受宠,娘家富豪,杨森在娶她时费时费力最多。此女也最会来事,见此情景,早就袅袅几步,娇声“玉阶大哥,我家老杨晓得您这几天辛苦,肯定受了暑热,心情不畅,叫我准备了几个卤菜,你们喝几杯,心就敞开了。”

    陈毅代表见朱代表兴致不高,场面难堪,哈哈一笑:“军座,我们刚吃过,才放碗,是不是我俩先来杀一盘?”

    杨森眼珠一转:“陈代表,你棋艺那么高,我哪个是你的对手?你不过就是要耍我一盘呗,奉陪,徐大汉,摆棋盘。”

    这次下棋,朱德不愿观战,坐在一旁喝茶,田衡秋灵婉,娇笑着给朱德、陈毅削水果,递茶杯,指挥吴焜等卫兵,把桌子摆在廊下,卤菜装盘,清洁杯筷。

    棋到尾场,杨森车马尽失,独剩一炮,孤悬海外。陈代表:“军座,大势已去,早作决断啊!”

    杨森不答,也不走棋,意在棋外,良久,推秤而起“喝酒吧?”

    一个法国小方桌,朱、陈、杨、田各据一方,卤菜精致,卤牛肉、猪拱嘴、卤耳朵、小肚、尾巴各有一盘,中间还有一大盘卤猪蹄,伙房又炕了几个辣椒,拌上皮蛋,拍了黄瓜凑成俩菜。

    杨森举杯:“我杨森诚心诚意,敬俩位代表,相逢有缘啦,衡秋,你自便。”

    “那怎么行,陈大哥是蜀中俊彦,大贤高足,难得的稀客。朱大哥是对你有救命之恩的老哥哥,我全陪。等会我还要敬两位哥哥也。”

    田衡秋亲自伺候酒水,吴焜在旁递东西。杨森举杯,朱德停杯在手,问:“这杯酒有个说法吗?”

    杨森微笑:“三杯通大道,玉阶兄,且饮酒,过会自然有大事相告。”

    “好吧。”

    三杯过后,杨森扔了筷子,抓过一个猪蹄,猛啃。

    田衡秋马上接手,端过酒壶,抿着红嘟嘟的嘴,说着甜蜜蜜的话语,拉着两位代表各喝了两杯。

    杨森啃完猪蹄,长叹一声:“玉阶兄,陈代表,我杨子惠难哪!吴大帅的知遇之恩,比山还重,叫我怎能在他危难时,忍心背他而去呀!”

    吴焜在旁小声咕噜:“不是叫玉帅吗?怎么又叫吴大帅?”

    这就犯了大忌了!杨森两眼瞪了起来,手中猪蹄劈头盖脸砸来,吴焜头一歪,猪蹄擦着耳边飞过,杨森更怒,拔出腰间手枪,顺手一抖,子弹上了膛,对着吴焜就要打。

    田衡秋扯住杨森胳膊,朱德急忙用身子挡住吴焜,按住杨森肩膀,嘴里说着:慢来慢来。

    杨森坐下,两眼仍瞪着吴焜,一副要吃了他的劲头。

    朱代表见众人惊恐恐慌,笑了笑,对吴焜说:“大人说话,细娃子听。长官谈事,不叫你不要吱声。算了,子惠,息怒啊,一个小娃娃,不懂事,计较什么。大家也辛苦一天了,都坐下吧?”

    杨森怒气不消:“全都给老子站远点,一盆饭,你龟儿等会去领十军棍,不打你不长记性。”

    陈毅给杨森斟了一杯酒,自己端了酒杯,跟杨森喝了一杯后,才说:“军长,看我薄面,饶了他的军棍吧?打坏了他,朱代表身边也不方便。”

    场面沉闷,陈毅又说:“元帅这个称呼呢,原来是古代统兵大将的专称,其他人可称大将、先锋,但不能称“帅”。到了清朝的时候呢,凡是督抚都被人尊呼为“某帅”,现在仍沿用这称呼,特别是盛行于现在的北洋团体,如叫张作霖为“雨帅”,曹馄为“仲帅”之类,张字雨亭,曹字仲珊。这风气渐渐传到西南来,所以陆荣廷也称“干帅”,陆字干卿,谭浩明以湘桂联军总司令名义公然自称为“本帅”,而部属就叫他“联帅”。后来这称谓发生变化,兼任省长的武人被称为“兼帅”,部属称长官则曰“帅座”。渐渐地愈变愈奇,督军都称“帅座”,于是乎师长也称“师座”,推而至于“旅座、团座、营座”,无论大小官儿都加上一个“座”字。张敬尧的第七师中竟有“连座”之称。

    “帅”的称谓高不可攀,但自普遍化之后,那些兵微将寡的督军们尚无话说,而兵多将广的督军们觉得呼“帅座”也不过瘾了,于是手下人恭上尊号曰“大帅”,如张勋称“张大帅”。直皖一役后,曹、张是当时两大柱石,他们的部下尊之为“张大帅、曹大帅”,同时吴佩孚以赫赫之功亦被尊为“吴大帅”,曹吴本是一家,岂可“天有二日”?便有善用心机的幕僚们请曹晋一级呼为“老帅”以示区别之意。

    张作霖是不甘居曹馄之下的,听得曹三爷爬上了三层楼,马上自加“老帅”尊号,叫其子张学良为“少帅”。

    杨军长是曹馄任命的省长,是可以称‘帅‘的,只是军长谦逊,没让大家叫。”

    陈毅一番话,让杨森一口郁气散发,心头舒服,端了空杯,让田衡秋斟酒“我兵不过十万,地盘不过数县,称什么帅?”

    田衡秋不愧是杨森十二金钗中,最受杨森宠爱的女人,端着杯子,跟朱、陈两位代表又饮了几杯,杨森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朱代表举杯对杨森说:“子惠贤弟,我晓得你受吴大帅恩情深重,说实话,对他的人品德操,玉阶也是敬重,可是曹馄贿选总统,残害学生,勾结英美日,出卖关税,违背时代潮流,吴大帅愚忠,甘当鹰犬,这总是事实吧?在这个时代潮流滚滚向前的关键时刻,你如果仍拘泥于个人恩怨,当心被时代抛弃。玉阶言尽于此,请你自重呀。”

    杨森端着酒,怔在廊中,众人停杯不饮,注视着他。整个院里突然寂静,只听见远处传来为英国炮击而死之人办丧事的鼓乐声。

    举杯与朱、陈二代表重重一碰“我想请玉阶兄近日到武汉去,我正式接受国民政府委任的第20军军长兼川鄂边防军司令的任命,绝不派兵出川援助北洋军队。另外,请北伐军派来教官,我要办军校,培养革命的军官。”

    “子惠,君无戏言?”

    “玉阶兄,我杨森,还是说话算话的。”朱、陈二人心中暗想:你真把我们当瓜娃子,谁相信军阀说话算数,无异于老虎不吃肉了。不过……。

    众皆喜笑颜开,陈毅代表酒杯高举“来,为子惠兄的正确抉择,为20军十万兄弟走上了革命道路,我们干一杯!”

    “干!”“干!”“干!”

    酒罢,杨森仍无离意,“玉阶,我们是多年的交情了,给你说实话,我是很怕刘湘那个莽子娃儿的,我担心北伐军总部,调我的主力出夔门后,他来抢我的地盘、挖我的墙脚。”

    朱德和杨森同是在滇军中起步,后来杨森回了四川,才在川军中混出了局面。彼此深知,所以说话也随便。

    朱德盯着杨森:“论指挥能力,排兵布阵,刘湘算是一把好手,但跟子惠你比起来,差距还是明显。”

    杨森叹口气:“打仗,他十个刘莽子我都不怕,刘莽子的长处在练兵、管军、处关系,战场上全靠咬紧牙关苦撑,我怕的是他这个巴壁虎烧阴火,出黑招。说起来,他娃起家就是踩着我的肩膀爬上来的。”

    苦恼布满杨森那张国字脸上:“那还是辛亥革命时,我从滇军回了川军,我的老师张澜要到兵匪猖獗的川北去当川北宣慰使,向当时的四川督军尹昌衡,指名调我去当他的警卫营长。我们到川北后,尹督军的宝座被他自己从上海请回来的周骏夺了,川北宣慰使署撤销,我这个营本来应该归还第一师建制。可归还建制后的顶头上司是团长张邦本,我跟他是生冤家,死对头,明枪暗炮地打杀过多场,回来就是个死。我没得办法,走投无路,就带着警卫营呆在南充。刘湘这时在第一师部当上尉副官,一个空官帽,因跟我是速成学堂的同学,周骏派他来招抚我。刘湘这个假莽子,到了南充,只说是来看我的,跟我一天同学好、同学妙的喝酒吃肉。暗中却对营督练官孙中华、队官唐式遵、杨国桢等封官许愿。他们谈好后突然将分驻顺庆、岳池、邻水的三个连拖跑了。弄得老子只剩下个营部,进没地方,退无落脚之处,只有去投奔王陵基老师。刘湘拖走了我的兵,得到了周骏的赏识,当上了营长,掌握了军队实权。

    朱德诚恳地“吸取教训嘛,莫在一块石头上摔第二个跟头就行。”

    杨森再叹:“对刘湘,这个假莽真奸的家伙,我睡着了就不敢闭眼睛哪。”

    陈毅断然:“与其牵肠挂肚,不如一刀两断,那就打呗。”

    杨森三叹:“打?他占着重庆的兵工厂,不好搞,不好搞!只有把兵练好,慢慢来,如果能够练出叶挺独立团那样的精兵,就好办多了。”

    陈毅眨眨眼“叶挺的独立团战斗力强的原因,是部队骨干全是我党的党员。”

    朱德趁机:“这样吧,这次我给你在北伐军总部多要些黄埔军校毕业的军官,给你办个军官学校,学员嘛,一是军中年轻有培养前途的军官,二是在社会上招收进步青年学生,今后组织一支新军,你看怎么样?”

    杨森连连点头“这样好,玉阶兄你是云南讲武堂高材生,当过多年军事教官,当过支队长,旅长,北洋中将,现在更是从德国、俄国军校深造回国,我就把这事全权委托你了。”

    “你杨子惠的事,我是肯定要办好的,你静待好音吧。”

    “玉阶兄、陈代表,还有英国军舰这事,万县城死的这几百人现在都没下葬,这个天气,全城臭不可闻,满街的死人味,再不下葬的话,我担心引发瘟症,那就不好收拾了。现在北京一天三电,要我放行英国军舰,英国又不服软。我想不管怎么说,死人是要入土为安的,两位大才,有什么好主意?”

    朱德和陈毅对对眼“这个事,我和陈代表讨论过,我们两党的意见是:一、集中安葬在太白岩,树纪念碑,请名宿写墓志铭。二、给每家先补些抚恤钱款,解决当前生活。三、把西山公园,改为九五公园。然后继续跟英国鬼子长期斗争,军舰是坚决不能放的。”

    杨森点头:“这样好,我要亲自去墓前祭祀。”

    杨森拂了拂自己油亮的头发:“还有件事,一并拜托陈代表,为保证要办的军官学校生源,陈代表口才出众,学识渊博,子惠欲请你赴奉节、云阳、巫山等辖县一行,宣传演讲,同时对部队的军纪进行监督,不知陈代表可否愿意。”

    说到生源,陈毅慨然:“义不容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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