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伏城灼烫的呼吸洒在程阮耳畔,一股苏痒的感觉在蔓延。
程阮为躲那奇异的感觉，下意识把耳朵往后转，同时脖子缩了缩。
因季伏城离得她切近,这一串动作，让她的额头，擦过了季伏城的下颌，带来比热气喷洒耳朵更奇异的感觉。
程阮凝了瞬，仰头看季伏城。
季伏城也正垂睫看着她，那双眸如不见底的深海,一下将程阮裹了进去。
“不回答我吗？”
恍惚间,她听到季伏城再度响起的声音，蓦地回神,脸颊染上绯红，低下眼睫,抿着唇，话在嘴边,却有些说不出口。
见程阮身体后靠,倚着化妆台,低头不说话，季伏城沉了沉目光，又说,“难道我会错意？你不喜欢我？”
听季伏城这么说，程阮慌忙抬头：“不,不是。”
季伏城半眯的眼睛亮起,显得愈发冷艳：“那就是喜欢。”
程阮嘟哝着嘴，羞红了脸，就是说不出那两个字。
见她这副样子,季伏城耐着性子引导：“如果说不出口，可以用动作代表。”
季伏城说着话，程阮的视线不经意垂落，落在了他上下翕动的唇。
他的唇是淡红的颜色，唇形好看。
应该说，他没有哪里是不好看的。
季伏城指的是点头和摇头，可程阮凝着他的唇，蓦地想起了他先前问她的那句可不可以吻你，有些心旌神摇。
动作？他说可以用动作来表达。
程阮手指搅在一处，似乎在纠结。
季伏城注意到程阮手上的动作，以为她被自己逼问得为难，心生不忍：“没关系，可以当我什么都没问。”
说着，他缓缓直起身。
可身体还未完全直起，忽的，一双手搭在了他的两肩，他霎时凝固，不可置信地看着程阮。
他刚想开口问程阮为什么要这么做，话尚未出口，唇被程阮的唇封住。
极短暂的一个吻，两唇相接，不到一秒，便很快分开。
程阮踮起的脚落下，手也从季伏城肩头滑落，身体倚回化妆台，低头，面红耳赤，不敢看季伏城。
季伏城凝了好一会儿，才从石化的状态恢复，唇角一点点勾起，笑从齿间漏出些许：“你点头就好，为什么要吻我？”
程阮啊了一声，抬头看一眼季伏城，须臾便重新落了视线，咕哝：“我没想起来。嗯……那个，该去工作了。”
她不知该怎么面对季伏城，干脆岔开话题，准备逃之夭夭。
刚要迈步，季伏城身体前倾，两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的桌面上，将她圈住，阻断她的退路。
她仰头，浓密的眼睫蝉翼般扇动，不解地看向季伏城。
季伏城靠近她，目光灼灼：“你表达完，该我表达。”
说着，季伏城嘴角噙着抹意味深长的笑，俯身去就程阮的唇。
只隔一指距离时，程阮慌忙低头，闪躲开：“不行，刚涂的口红，会花掉。”
季伏城捻她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没关系，可以再涂。”
程阮的脸已经红到不能再红，感觉随时会爆炸似的，一颗心，也扑通扑通地乱撞，似要跃出胸口。
季伏城再次向她靠近。
程阮看到季伏城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季伏城捻着她下巴的手指在灼烫她，她不适地动了动。季伏城的唇落偏，印在她唇角。
“别乱动。”季伏城轻笑了下，干脆抱起程阮，将她置于桌面。
桌子晃了下，几个圆瓶骨碌碌滚下，落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有东西掉了。”程阮后背贴着化妆镜，咕哝。
“一会儿捡。”
季伏城倾身，又要靠近，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同时传来刘佳佳的声音：“还没谈完吗？导演已经在催了。”
程阮看向门口，眼睛睁大。
下一秒，刘佳佳说：“还没涂口红，我和化妆师进来咯。”
紧接着，门把手开始转动。
程阮猛然推开季伏城，慌张地从桌面跃下，又有更多的瓶瓶罐罐噼里啪啦地掉落。
季伏城后退一步，定住。
这时，刘佳佳拧开了门，踏入，却在踏进的瞬间，又停下了步子。
眼前不对劲的两人和脚下的狼藉，不免引人遐思。
化妆师就在她身后，万一化妆师看到，乱想乱说该怎么办。
刘佳佳赶紧后退，带上门，把正准备进来的化妆师挡回去：“口红我来帮阮阮涂吧，又不是多难的事，不麻烦你，你去忙别的好了。”
打发走化妆师，刘佳佳敲门，问：“可以进来吗？”
程阮手忙脚乱的扶正桌上瘫倒的化妆品，说：“进来。”
刘佳佳打开一条门缝，钻进去，忙关上门，跑到程阮身边，蹲在地上，把散落的瓶瓶罐罐一一捡起，放回桌上，摆好。
辛亏桌子不高，掉下来的东西都没摔坏，顶多脱了盖子，盖回去就好。
摆放整齐后，刘佳佳才得空看向程阮，注意到：“你口红已经涂好了？”
程阮瞥一眼季伏城，嗯了声，气氛中透着暧昧。
刘佳佳又不傻，怎么可能感觉不到这异样。
刚才一到片场，程阮突然去挽季伏城的胳膊，把季伏城拉开时，她已觉出不对劲，还没来得及问，又出了眼下的新状况。
两人发生了什么，弄出这一桌一地的狼藉。
刘佳佳特别想知道，可季伏城在，她就算再好奇，也不敢问。
“去拍戏吗？”刘佳佳试探的口吻问。
“当然。”程阮应着，当先走出。
刘佳佳跟在身后，路过季伏城时，偷偷瞥了他一眼。
季伏城的脸像积年的寒冰融化了般，带着柔暖的笑意。
“快走啦。”一马当先的程阮招呼了声，不知在招呼刘佳佳还是季伏城。
刘佳佳哦了声，加快脚步。
季伏城也紧随其后。
三人回到片场，导演把季伏城拉过去，先给他讲戏。
刘佳佳凑到程阮身边，小声问：“你和季伏城，是怎么一回事？”
程阮凝着季伏城，想起在化妆室发生的种种，垂眸，娇羞地笑了：“就，亲了一下。”
刘佳佳意外，却也没那么意外：“你俩这是在一起了吗？”
程阮用甜甜的笑回答了刘佳佳。
接下来的日子，剧组的人经常看到程阮和季伏城除了一起拍戏，一起对戏，连吃饭也在一起吃，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场景。
剧方拍了些两人的画面，放到网上，当路透照，引发网友新一轮的热议。
——“哇，两个人的互动好甜。”
——“莫名般配是怎么回事。”
——“两人都穿着飞行员制服啊，好好看。”
——“我家阮宝贝穿制服好飒，流口水了。”
——“我宣布，这对cp我先嗑为敬。”
——“有没有人告诉我，这俩是不是真的在一起了。”
——“我也想知道。”
——“同。求求了，知道信息的，透露一下。”
——“我就不一样，我只想等着看剧。”
——“搞快点，我等不及了。”
……
微博一片喊声，把程阮、季伏城以及《恋恋长空》这部剧，一起送上了热搜。
剧快拍完时，经纪人陈敏得空去看程阮。
她下午到的片场，跟导演他们打了一圈招呼后，便站在人群中看程阮和季伏城演戏。
两人演戏时迸发出一种独特的火花，陈敏被吸引住，不知不觉看到了晚上。
打开手机看一眼时间，已经快九点，索性不走了。
等他们拍完收工，陈敏走向程阮，竖起大拇指：“这部戏，稳了。”
程阮笑笑：“稳不稳，等播了才知道。”
“我有预感，肯定稳。”
程阮用手抚肚子，小脸可怜巴巴地皱起：“稳不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好饿啊。”
“走，去吃饭。”陈敏也没吃饭，本来就打算结束后和程阮一起吃的。
“你请客？”程阮眨眨眼睛，调皮又可爱地问。
陈敏笑出声：“巴着让我请呢。我就请呗。”
“好，我们出发。”程阮兴致高涨。
陈敏一转眼，看到了不远处的季伏城，季伏城帮了他们那么大的忙，她还没表示过什么呢，干脆过去叫上季伏城一起。
到车上，陈敏优先问季伏城：“季影帝想吃什么？”
程阮抗议：“为什么问他不问我。”
陈敏朝程阮使眼色：“人家季影帝在我们找不到演员的情况下，接了《恋恋长空》，这么大的恩情，得感谢人家。”
程阮听陈敏这么说，才嘟着嘴哦了声，乖乖地收起抗议。
其实她也想谢谢季伏城，只不过还没想到该怎么谢。
季伏城目光偏向程阮，说：“我没什么想吃的，听程阮的好了。”
“不用谦让，今天以你为主，你就说好了。”
“没关系，让程阮说。”
既然季伏城让她说，她也没什么好扭捏客气的，直接道：“我想吃火锅。”
“又吃火锅，不是刚请你吃过。”陈敏上次来，就请程阮吃的火锅。
“都过去一个多月，怎么能说刚吃过。”
“好吧。”陈敏妥协。
车子到达火锅店，几人进了包厢。
服务人员问要什么汤底，程阮豪迈地一挥手说：“要重辣。”
陈敏制止她：“别点那么辣。你都没问季伏城能不能吃辣呢。”
程阮的确没关注过季伏城吃不吃辣的问题，转脸问他：“能吃辣吗？”
季伏城宠溺道：“点你喜欢的就好。”
程阮莞尔：“那就重辣。”
陈敏伸手，按住程阮：“别，我吃不了那么辣。”
众口难调，程阮干脆改口，要了个鸳鸯锅，一个重辣，一个清汤。
点完菜后，菜被依次端上。
程阮专攻辣锅。
陈敏提醒她：“别吃那么多辣的，小心上火，喉咙不舒服。”
程阮一语成谶，第二天起来，程阮就觉得喉咙发紧，疼，倒了杯热水喝下，也没缓解半分。
到片场，跟季伏城打招呼，季伏城听出她的异样，问她：“喉咙怎么哑了？”
“昨天吃辣吃多。”
季伏城沉着脸说：“以后不许吃辣。”
程阮皱起小脸：“昨天你不是这么说的。”
“昨天我不知道你会生病。”
“那，我下次少吃点。”
季伏城抬手，用剧本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还下次。”
程阮缩了下脖子，抬眼，朝季伏城甜甜的一笑。
季伏城拿她没办法，叫来冯宇，让冯宇去买药。
冯宇离开买药中间，季伏城去倒了一大杯热水，让程阮先多喝些水。
等冯宇回来，季伏城盯着程阮把药喝下，像怕她会把药给扔了似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吃药不用人盯的。”吃完药，程阮咕哝着，把水杯推给季伏城。
“不是小孩子，就该小心，不让自己生病。”季伏城没接水杯，反而推回给程阮，“再喝点。”
这一整天的拍摄，季伏城始终把水杯放在离自己切近的地方，一有时间就让程阮喝。
喝到最后，程阮再喝不下，拉着季伏城的衣袖，晃了晃：“别让我喝了。”歪着脑袋，撒娇似的吐出后面两个字，“好么？”
季伏城看着这样的程阮，忍俊不禁，只一瞬，便又冷起面容来：“以后还吃辣吗？”
“我……”程阮大喘气，“少吃。”
让她绝对不吃辣是不可能的，她唯一能保证的就是少吃。
“你……”季伏城无奈，指尖在程阮额头弹了下。
程阮故意皱起脸，扬手捂着额头，哎呦了声，喊疼。
季伏城慌了，俯身察看：“我力气大了？”
程阮忽地笑起来，放下手，朗声说：“一点也不疼，我骗你呢。”
两人的这番甜蜜互动被工作人员们看在眼中，愈加增添了他们的疑惑。
“这要说两人没在一起，我都不信。”
“之前那个混血大帅哥，不是程阮男朋友咯。”
到杀青宴时，更让大家笃定了这想法。
因为季伏城一直在为程阮挡酒。
季伏城喝了不少后，程阮又开始为季伏城挡酒。
程阮酒量不佳，没挡几杯就醉了。
醉了的程阮，一开始很乖，趴在桌上动也不动。
趴了会儿，她站起就走。
季伏城忙放下酒杯，拉住她。
程阮挣，口舌不清道：“别拉我，我，我去卫生间。”
季伏城这才松开程阮。
程阮晃晃悠悠往卫生间穿过人群，拐进一条走廊，扶着墙，慢慢往前走。
还没走到，手机铃声响起。
接通，陈敏的声音传来。
四周都是剧组人员的欢声笑语，程阮听不清。
看到左手边有一扇门，她随手推开，走了进去。
“你说什么？”她问陈敏。
陈敏道：“我忽然想起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什么……事？”程阮打了个酒嗝。
“季伏城之前不是找你演他导的那部戏，你不是因为时间问题，没接。后来，季伏城为你改了时间，还改了剧本，我就接了。”
“改了什么？”程阮脑子有些含混。
陈敏又重复了一遍，她才明白。
结束通话，她手撑着铁架子，愣住。
季伏城为我改了拍摄时间，还改了剧本？
她记得自己提过一嘴那部戏的女主，角色不够丰满，季伏城竟听进去，还为她改剧本……
程阮心里升起一股暖意。
她想马上去见季伏城，可一慌，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摔倒，磕了膝盖。
她跌坐在地，屈膝，揉自己的膝盖，嘟囔：“疼死我了。”
季伏城见程阮迟迟不回，不放心，去找她。
到女卫生间门口，季伏城脚步定住，没法进入。
正好有个女生经过，他让她帮忙看一下程阮在不在里面。
女生进去看了一圈，出来告诉季伏城，里面没人。
“没人？你确定？”
“每扇门我都推开看过。”
季伏城眉心深深地蹙起。
程阮不在卫生间，也没回大厅，那她去哪里了。
季伏城转身去找，找了一大圈没找到，站在门口，凝着寂寥无人的夜，心像这夜一样，一点一点沉郁下去。
程阮缓了会儿，从地上爬起，拖着发疼的膝盖，一瘸一拐地走出那扇门，回到大厅。
大厅里不见季伏城，她问周围的人。
他们告诉她，季伏城到外面去了。
又问她：“你脚怎么了？”
“不小心碰到。”
“严不严重？”
程阮摇了下头，忍着疼，紧跑几步，推开大门，走出。
季伏城背影孑然，竟透出股子令人心疼的黯淡。
程阮唤他的名字。
他转身，原地愣了瞬，而后奔向程阮，紧紧将她压进怀中：“你跑到哪里去？”
程阮拍季伏城：“我，快不能呼吸。”
季伏城放松了些，但依旧环着她，下巴在她额头温柔地蹭：“你没事，太好了。”
程阮心虚地咕哝：“也不是完全没事。”
季伏城松开手，身体后撤，用质询的目光看着她。
程阮笑：“也不是大事。”指指自己的膝盖，“不小心磕了下。”
“我看看严不严重。”
季伏城刚要蹲下，程阮拉住他：“不严重。”
“真的？”
“真的。你看，我还能跳。”
季伏城制止她：“你还是别跳。”
程阮挽住他的胳膊，晃了晃：“我们走吧。”
季伏城点头：“行，我去开车。”
程阮摇头，她说的走，就是字面意思。
“我想和你一起走走，吹吹晚风。只我们两个人。”
“好。”
两人走进黑夜，没走几步，季伏城察觉程阮的腿一瘸一拐，停步：“还说不严重。”
说着，他蹲下，指自己的后背，“上来。”
程阮脸上绽开笑容，弯身趴在季伏城背上，两手绕在他脖颈。
“好了吗？”季伏城问。
“好了。”
季伏城两手绕过她的腿，拖住，轻松站起。
程阮歪着脸，枕在季伏城肩头，热气直往季伏城脖颈里灌。
季伏城呼吸滞了下，继续往前走。
“如果累了，就告诉我，我，自己走。”程阮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含混不清。
这句话说完，许久没再说话，安安静静地伏在季伏城背上。
过了不知过久，她突然开始闹腾，嚷嚷着：“你是谁，我在哪里？”
季伏城说了若干遍自己是季伏城，程阮才终于不再挣脱，反而绕紧了季伏城的脖子，高喊着：“走快些，再快些。”
又过了好一阵，她开始吵嚷：“我要去看定影。我都很久没去电影院看过电影了。”
之前喝醉，嚷着要看海，这次却想看电影，不知下次会变成什么。
季伏城有些哭笑不得：“这个时间，末场电影都快演完。”
“我要看电影。”程阮复读机似的，还是重复。
“行，带你去看电影。”季伏城安抚她。
“我要看《长生》。我想看《长生》。”
季伏城脚步顿住。
《长生》是他少年时代演的电影，是他所有作品中最冷门的，鲜少有人知道。
“你喜欢《长生》？”
季伏城感觉到程阮的下巴在他肩头点了点。
他转头看程阮，说，“好，我们去看。”
程阮闹腾了好一阵，疲倦，迷迷糊糊睡去。
朦胧间，听到有人在耳边说：“电影开始了。”
“电影？什么电影。”她没明白，呓语般嘟囔。
“长生。”
听到《长生》这两个字，程阮缓缓撑开了眼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季伏城。
她绽开笑颜，莫名其妙做起了自我介绍：“你好，季伏城。我是程阮，很高兴见到你。”
一如她第一次见季伏城时。
季伏城为她拨开额前的乱发，说：“你好，程阮，我是季伏城，我也很高兴见到你。”
程阮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脸贴着季伏城的胸膛，扬起下巴：“我们这是在哪？”
“你不是想在电影院看电影？”
程阮看看左右，果然是电影院：“你真的带我到电影院了？没有别人，是包场了吗？”她伸出手，树懒一样环住季伏城，脸在他胸口蹭了蹭，“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季伏城低头，看着怀里小小的人，沉沉的声音道：“还用问吗？当然是喜欢你。”
程阮嘻嘻一笑，面有酡颜，娇甜地道：“我也，喜欢你。”
说完这句话，她窝进季伏城怀里闭上了眼睛。
季伏城抱着她，一动未动，任由她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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