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玄望在身后学子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他望着面前这道通天的光柱，面色悲怆。
错了！
他全错了！
他以为李怀安纵使贵为战场杀神，但杀戮如此之巨，如何能问心无愧？
但事实却给了他狠狠一击。
自己被女帝误导，被表象蒙蔽，只愿相信自己以为的事实。
一叶障目，愚不可及！
一次错误，一生心血尽付东流！
他一生秉持的信念被人压倒，
一身浩然正气尽数丧失，回归天道。
入圣之路就此断绝！
悔不当初啊！
……
九王爷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和李怀安相识这么多年，他从来不知道，
李怀安心里居然有着这样的煌然大志。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是圣人之志啊！
围观的百姓鸦雀无声。
众人面色震惊。
难道他们误会了？
李将军其实是好人，是忠臣？
众人面面相觑，想到刚才对李将军的误会，都有些惭愧。
皇宫，观星台上，女帝姬如雪也看到了这道通天的光柱。
顿时脸色大变！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这一步计划已经彻底失败！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李怀安怎么可能过得了浩然正气之墙？！
他这种滥杀无辜之人，怎么可能承受得住天道的诘问？！
天道怎么可能认可他这种人？！
她忍不住开始怀疑，
难道自己错了？
不，绝对不可能！
就算真的错了，也要错到底！
开弓哪还有回头箭！
此时回头，自己脸面何存，帝威何在！
下面这些臣子，内心里会如何笑话自己！
……
兴隆街上。
一片死寂。
人人都为李怀安的表现震惊不已。
很多百姓都把怀疑的目光投向迟玄望。
难道是迟院长在说谎？
察觉到百姓们态度的转变，
人群中，有几人面色纠结，暗中交换着眼神。
很快，这几人下定了决心。
就算你是无辜的，就算你是忠臣。
我们有自己的亲人要保护，
违抗君令，便是抄家灭族之罪！
我等身负君令，不得不行此下作之事！
对不住了李将军！
这几人对视几眼。
其中一人豁然高喝：
“浩然正气只是死物，不足为证！”
“罪臣李怀安，恃功傲主，滥杀无辜，欺君罔上，意图谋反，罪大恶极！”
“又有，大殿之上殴打重臣，欺辱帝君，罪加一等！”
“再有，不遵帝令，当庭叛逃，罪无可恕！”
“着各路军士全力缉拿，可便宜行事，生死勿论！钦此！”
“公示在城门口的圣旨，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李怀安！你骗得过天道，骗不过陛下的眼睛！”
震惊中的百姓竦然惊醒。
是了，浩然正气这种东西毕竟是死物，
天道高高在上，世间万物不过是白驹过隙。
人世间的事，天道怎么可能尽数知晓。
陛下执掌天下，什么事也瞒不过她的眼睛！
陛下的圣旨上说的才是真相！
李怀安既然叫杀神，在战场上肯定也是有不小的功劳的，如果不是真的罪大恶极，陛下又怎么会想要杀他！他们差点让这个伪君子骗过了！
人群轰然炸响，围观的百姓们纷纷出言怒骂。
一时间，街上沸反盈天。
李怀安看着前面争相唾弃辱骂他的百姓，面无表情。
迟玄望如何不知这些人是女帝安排的。
他看向李怀安，讥讽道：
“看呐，这就是你要守护的民心。”
“这就是你要为之立心的天地，这就是你要为之立命的生民！”
李怀安瞥了他一眼：
“到了这种境地，你还妄图破我信念。”
信念破碎，一身浩然正气尽失的迟玄望，已经不复之前的气质卓绝。
此时的他，面色憔悴，形容枯槁，狼狈之极。
看也不看迟玄望，李怀安昂首轻叹：
“正因为百姓愚昧，我才要开办学宫，开启民智。”
“这世间的公道，应该在万民之心，不应该在门阀世家之手，也不应该在那帝位之上。”
迟玄望默然。
观李怀安一直以来强力推进的变革，他很清楚，李怀安已经差点要做到了。
看着眼前群情激愤之下，渐渐向李怀安围拢过来的百姓，
迟玄望笑了笑：
“那么，现在你准备如何脱身呢？随手杀光这些人？”
李怀安皱了皱眉，沉默不语。
突然，汹涌的人群中，
一名老翁带着孙女挤出人群，扑通一声拜倒在李怀安面前。
激愤的人群刹时间为之一静。
老翁颤抖着声音对孙女道：
“囡囡，给恩公磕头！”
小女孩听到爷爷的话，乖乖的对着李怀安磕了几个头。
老翁抬头看着李怀安，又转头看着周围的人群，道：
“小老儿没什么学识，但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
“当年，征收粮税的那些官差，一个比一个贪。两斗米交上去，在他们那里称不上一斗！”
“又逢天灾之年，收成不好，交完粮，小老儿一家差点饿死！”
“李将军查证此事之后，杀得这些贪官人人自危！”
“这三年来，李将军始终记得咱们这些升斗小民，时不时就派人来核查。”
“那些贪官再也不敢伸手，才让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吃了几年饱饭！”
老翁看向自己的孙女，又道：
“当年，我这孙女差点被饿死！多亏了李将军，才能让她有口饱饭吃，健康长大。”
“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我看到的李将军，就是一个心系百姓的好人！好官！”
李怀安眼里闪过一丝欣慰，
他微微一笑，弯下腰，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将老翁和小女孩扶了起来，温声道：
“老丈客气了，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听到老翁的话，众人面面相视，一片沉默。
一些刚才被他们下意识忽视的事情渐渐在他们脑子里浮现出来，越来越清晰。
很多人细细回想之后，突然发现，
自己似乎也是受过李将军恩惠的。
众人思来想去，渐渐的都有些动摇。
很快，又有一个精壮汉子走出来，跪倒在李怀安面前：
“前年，小的家里的十几亩良田，被狗官用远低于市价的价格强行买走。”
“也是因为李将军弄掉了这些贪官，小人才能把自家的田拿回来。”
“不管别人怎么说，李将军就是我的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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