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爆炸升腾起的气流差点让快到山坡顶端.还处于悬挂状态的张卫国掉下去.可他的身子突然一紧.张卫国低头看去.夜叉黑着脸庞.强有力的大手已经稳稳托住了他.
“快上.”夜叉的声音已经沒有了丝毫感情.冷的如同这好像永远化不开的夜一般寒冷.张卫国不由打了个哆嗦.他懂得.夜叉在强行按住心中因为失去战友的悲痛.
上到了山坡上.放眼望去.山坡的那一头一路平坦.长长的戈壁似乎沒有尽头.这道天然的屏障隔断了两个世界.血与火被成功留在了白杨林这一边.
夜叉低头深深看着脚下还在燃烧着的白杨林.那里有秦连破碎成不知道多少片的身体.那个不怎么爱笑的男人.甚至连话也不怎么多的男人.自从认识开始.他就是个甘于寂寞.默默守护在身边的男人.
夜叉的泪水不知不觉掉了下來.他的身边.和秦连來自同一个地方的王超.白雨和洪光同样默默在流泪.他们是一起经历过无数痛苦的最亲密战友.沒有人比他们更了解秦连了.
王超转过身.对夜叉低声说道：“分队长.他是个好兵.这是他一辈子最想证明的事情.他的父亲是自卫反击战里的英雄.断了腿.一辈子只能和轮椅打交道.他的梦想就是做个和他父亲一样的英雄.现在.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
王超刚说完.便蹲在地上泣不成声了.沒有人安慰他.因为大家都知道.那个不爱说话的秦连.在雷霆队里最好的朋友.就是这个话特别多的王超.或许.他就是个爱倾听的家伙吧.
侦查兵们满身都是伤.他们慢慢跪了下來.既是向死在白杨林的战友道别.也是为最后救了他们命的秦连致谢.沒有人能说上一句感谢的话.因为那太空洞了.秦连的尸体还在燃烧.这些不足斤重的话.又能代表什么呢.
夜叉默默抬起头.眼泪顺着他的两颊慢慢滑落下來.他看着月已渐渐西沉的夜空轻轻说道：“他早就是英雄了.从无数次战火中走出的他.早就是英雄了.小超.我们一起去找他的父亲.告诉他.他的儿子.是一个救了我们这么多人命的大英雄.”
王超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他响亮的哭声敲打着每一个人的心.刚才还鲜活的面容.那个临死前洒脱的微笑.秦连.这个不爱说话的男人.已经像所有牺牲的烈士一样.永远记在了他们的心中.
张卫国拍了拍夜叉的肩膀.十分难过地说：“对不起.都是因为保护我们.害得你们最好的战友死在这里.都是我的错.”
夜叉猛地回过头.眼睛从暴涨慢慢又变回了平静.
他朝张卫国重重摇摇头.十分认真地说：“卫国.你说错了.他不仅是我们的战友.今天.我们失去的.更是一个手足兄弟.”
“轰.轰.”突然.震天动地的爆炸声传來.夜叉和张卫国同时回头望去.
只见之前伏兵包围的白杨林外.此刻火光冲天.无数的爆炸密集响了起來.同样是侦查精英的夜叉和张卫国立马分辨出.那是大口径炮弹在爆炸的声音.中间还参杂着火箭弹的齐射和坦克榴弹炮的轰鸣.
一时间.半个天空都给染红了.高爆燃烧弹被投出后烧红了戈壁滩.白杨林前传來惊天的嘶嚎声.无数脆弱的身体在烈火中煎熬.挣扎.
“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卫国睁大眼睛.死死盯着白杨林前的战斗场.
他们所处的位置只是比白杨树的头顶高出一点.目光所及之处.只有黑茫茫一片的枝桠.虽然极力想看清.可很快张卫国便发现这是一片徒劳.
夜叉嘴唇咬的紧紧.死死看着远处的战斗场狠狠说：“或许.是我们的部队已经來了.或许.他们已经陷入了包围.”
张卫国猛然坐倒在地.他浑身止不住的抽搐.如果真如夜叉所说.那就是他发出的情报.让自己的部队來这里送死.自行跳入这个圈套.张卫国面如死灰.呆若木鸡的坐在地上.连自己身处何方都已经忘了.
夜叉站在微微起风的山坡顶.看着苍苍莽莽的白杨林.火光仍是冲天而起.那里.正在有无数的灵魂在蒸腾.
夜鹰带着队伍狂奔了已经有八十公里了.他们以超人的意志每小时不间歇的狂奔十五公里.几个小时下來.就是最坚强的意志也要给拖垮了.
夜鹰慢慢举起手.带着一队已经东倒西歪.几乎连路都分辨不清的小队开始慢慢缓行.长途大奔袭突然停下來可能是会要人命的.这些常识大伙儿都懂.虽然脑海和身体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直接趟下睡个永无止境.可脑海里残存的一些意识还是强迫着大家慢慢向前走去.
夜鹰喘着粗气.他抬起手表.甩了好几下头才勉强看清楚时间.他们已经跑了快六个小时了.再有一会儿天就就快亮了.地上敌军行走过的痕迹也渐渐明显起來.比起之前的痕迹新鲜了不少.
夜鹰从腰间拿出水壶.他的身体各项机能都在一直不停告诉他.他开始严重缺水了.
仰起脖子.他小口小口地慢慢抿了起來.心肺和身体所有细胞都还在高速运转中.曾经有过老经历.就是猛然间喝大口水.人会当场吐血或者因为窒息而死.
夜鹰喝了几口.感觉干燥的喉咙舒爽了不少.
哑着嗓子转过头.对身后的小队高声大喊：“大家赶快补充点水分啊.记得小口小口的喝.不要脱水了.”
夜鹰的吩咐立马提醒了已经有些昏昏沉沉的兵.身体脱水的感觉其实早在一个小时前就已经非常强烈.只不过他们不停的在跑.身体超越了一个极限后又到了下一个极限.如果就这么一直不停跑下去的话.他们会在沒有意识的情况下安然死去.
夜鹰走到被两个人架起來.只有进气沒有出气的王营长身边.他笑着拍打了王营长的脸好几下.又给他灌了点水.王营长才轻哼着慢慢苏醒.
“这是哪儿啊.我们这是到哪儿了.”刚刚停下奔跑的步伐.他就昏了过去.此刻突然醒转.他好像突然失忆一般.对之前的事情竟然不记得了.
夜鹰呵呵笑着说：“我说王营长啊.你这肚子是该减减了.好歹也给你的兵做个榜样啊.军官可不能这样啊.嗯.我们现在离目标还有不到三十公里.我们稍微休息会儿.等会儿一鼓作气赶到地方.”
王营长的脑袋意识已经慢慢恢复.他看了看四周.这才不好意思地挣脱两个兵的搀扶.摇晃着身体站了起來：“首长.不好意思.这种长途奔袭.还真是沒经历过.刚才我全凭意志在坚持.突然间身体一轻松.就什么都忘了.”
夜鹰哈哈笑着.他点点头.这种情况他了解.很久以前.他自己也是菜鸟时.这种情况时常发生.夜鹰又看了看表.迅速问道：“你的那个班士兵.有沒有把消息送到总部.”
王营长立马转身跑到通讯员身边.两个浑身湿漉的人开始紧急联系起了之前送信的一队侦察兵.
很快.王营长就赶了回來.面带难堪地说：“处长.他们的消息已经送到了.只不过.已经迟了.大部队已经出发了好几个小时.他们收到了在小树林那一代侦查部队的报告.已经开拔去作战了.”
“什么.已经开拔了.”夜鹰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月光下更是看到惨白一片.谁都知道.这样的情报送出去意味着什么.那是将上万人的生命送向敌人的屠刀下.
“轰.轰.”突然间.远处传來了惊天的爆炸声.火光映红了他们即将要去的地方.天际上到处是惨红.就像是无数人的鲜血泼洒满天际一样.即使隔了近三十公里.可是空旷的戈壁上.那场惨烈的战斗还是远远传了过來.
夜鹰面如死灰.他死死看着火光冲天的爆炸场所.那里.无数的部队可能已经陷入了包围.还有.夜叉他们的小队也在那里.
夜鹰无力地坐了下來.他沒有任何办法.对付大军团作战.他只能干瞪眼.他很想去救夜叉.可他又不能拿活着的人去冒险.
“夜叉.希望你能逃出來.希望你能逃出來.”夜鹰嘴里默默念叨着.眼泪已经慢慢滑落脸颊.
清晨的阳光驱走了夜里的恶寒.只在它照耀到大地上的那一刻.所有黑夜的魅影便悄悄潜入了地下.再次蛰伏了起來.他们只等着黑暗的到來.便要重新回到地面耀武扬威.
金沙默默站在白杨林和山坡连接的通道口.他的脚下全是尸体.根本认不出当初的面貌.他慢慢走到一具残破的尸体边.尸体只有半个身子在地上.甚至连头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可金沙却是眼睛一转也不转地看着这具尸体.好半天.他才慢慢蹲下身子.从尸体的腰间取下了闪闪发亮的狼头型腰带头.
他用袖口慢慢擦拭干净.又珍而重之地小心收了起來.
“长官.我们要走了.所有部队都已经撤退.华夏人的援兵就快到了.”一个士兵在他的身后小心提醒.
金沙的身体颤抖了两下.他擦干了眼里的泪花.随后.他猛地转过身子.眼神冷酷地说道：“走.去追大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