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爪哇渔民科万·哈苏儿伸出头部弯曲的钩子,这是他用来拖拽渔网的工具,很像是好莱坞电影上的古代埃及兵器。
他调整了角度,经过几次尝试终于将随着波浪起伏的“浮尸”拉回自己的小渔船。
显然,这女人穿着一件颇为沉重,也不太合身的黑色外套,这衣服上没有任何标记,但使年轻的渔民立刻产生了某种联想。
“爸爸,这外套,是防爆警察的,我看见过,去年旱季的时候,在雅加达,大爆炸袭击的那次”
老哈苏尔点点头,去年他和自己的儿子去雅加达马哈蒂尔真神寺礼拜,恰巧遭遇到“祈祷团敢死队”发动袭击,给他们父子留下印象的除了横飞的子弹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之外,就是凶残的匪徒和全身武装的重型防爆警察。
“这女人是警察还是?”儿子将捞上来的人翻了个身,露出苍白浮肿的脸庞和满头粘在一起的秀发。
“她被攻击了,真神保佑,您才是世间至高无上的主宰”老渔民指着黑色外套上的几个孔洞,那里像是被什么东西钻了个洞,却没能穿透。
“这是什么?”小哈苏儿满脸好奇,他的手里是两个很小的电极片,让他想到某种导电装置。
父亲摇摇头,随手接过,然后扔进起伏不定的爪哇海中。
他们不知道,这两个小电极是防护外套中的信号发射装置,这本是用来定位行动队员踪迹的,因为泡在水里而处于自动关闭状态。
女人又动了两下,因为早有心理准备,父子两人这次没有表示出任何惊奇的神色。
“你是谁?”儿子用爪洼语问,然后摇晃女人的身体。
女人显然在发烧,小哈苏尔感觉到她的皮肤如同火炭般炙热。
“送,送到,打,打电话,给,给,有,有野鼠,在,不能,雅加达站。”
女人突然开口说话了,嘴唇上下蠕动,好几个词从口中吐出来。
“什么?”儿子满脸茫然,因为在业余时间会去城里的几条水上市场贩卖鱼制品,年轻人懂得些粗浅的英语对话,但这女人显然说的不是那种语言。
“她说的是华语,你母亲可以帮助她。”
老渔民走过来拍打张静怡的脸庞,又向船尾的那台柴油引擎指了指。
“发动吧,我们马上回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静怡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她感觉头枕在某种柔软的东西上面,很舒服,身体也不像几小时前那般沉重。
她又使劲晃了晃,一个肤色黝黑,满脸沧桑的老年妇女浮现在自己眼前,转回头,她才意识到自己就枕在老妈妈的腿上。
“孩子,你发烧了,不要紧,给你喂了草药,很灵验的。”
老妈妈开口说话,用的是带有南洋口音的华语。
张静怡立即意识到自己被人救起了,她来不及回应老妇人,双眼警觉地扫视周围。
地板是某种木材拼凑起来的,墙壁也木板的,看上去十分单薄,仿佛只要用劲戳一下就能钻个洞。
除了自己躺着的这间房间,对面还有一间,没有大门相隔,只是挂了条薄薄的印尼挂毯。
电风扇吹出滚热的风,不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这是哪里?”张静怡看不出周围有异样,她急急地问老妇人。
“他恤地,这里是个小岛,住的都是渔民”老妇人回答,她在每次说话前都要想一想,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说过华语。
“雅加达?”张静怡感觉头沉沉地,她对地理瞬间失去概念。
老妇人满面惊恐,嘴角不住抽动,双手用力掩住双眼,似乎听到了魔鬼名字似的。
过了很久,她才恢复正常,嗫嚅着向张静怡解释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想起了20多年前,那是,96,97,还是98年?对不起,我不记得了,太可怕,太可怕,整个家庭,只剩下我一个。”
老妇人断断续续地低语,似乎是在失去的记忆。
挂毯响动,年轻的渔民探出头,他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又望望张静怡,嘴巴蠕动了几下,又缩了回去。
“不,这里距离雅加达有300多公里,孩子,你,你是在哪里落水的?”
老妇人扶起张静怡,给她喝装在茶杯中的药汁。
张静怡摇摇头,表示什么都不记得。忽然,她面向老夫人,改用英语说
“我的东西呢?衣服,东西?”
老妇人点点头,慈和地笑着,她也用英语回答,是很标准的华人上流社会口音。
“扔了,渔民的传统,海里捞上来的人,他们的东西是不干净的,是真神厌恶的,不可以保留。”
张静怡长舒一口气,太好了,她已近意识到雅加达高层有看不见的野鼠在潜伏,衣服和装具中都有定位器,虽然在水里泡了很久,很可能已经损坏,但危险仍然存在。
“都扔掉了,孩子,你放心”老妇人亲吻张静怡的前额,小声安慰。
“信号消失了,所有的定位信号,她,她从已经不再追踪网格内了。”
大教堂中,昏暗的烛光不住摇曳,窗外大雨如注,凄风苦雨混合着海腥味,让人很不舒服。
“你没有去找?尸体?”闪电天使的声音很平静,不带半分人世间的烟火气。
“找了,船,派了船仔细搜索雅加达海湾周边,以及半径50海里之内的小岛,没,没任何收获,她,她可能被鲨鱼吞噬或者,或者沉下大海。”
负责追捕张静怡的“兄弟会”成员没有因为天使平和的口吻而感到轻松,相反,这位公开身份为英国海外情报局官员的白人男子变得越发紧张起来。
“很好,很好”
天使好像在笑,英国人浑身颤抖,如同筛糠。
“我,我,再去,再去找,再去”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发颤,舌头部位的肌肉在不断收缩。
突然,英国人的声音变成了某种野兽发出的“喝喝”声,强壮的身体好似虾米般弓起来,紧接着如同“羊角风”发作似的眼皮上翻。
天使没有任何表示,纤细的手指从英国人所在的方向慢慢抬起,好像有根看不见的线在牵扯他的身体,每一下都十分的痛苦。
“找到她,哪怕是尸体的一部分,告诉整个印尼,那个女人的所有信息,现在价值一亿美元,无论死活。”
天使的声音优雅而平和,就像是古代的王后。
张静怡恢复得很快,在药物作用和老妇人精心照料下,她已经可以从自己坐起来,头脑也恢复了思维能力。
她现在知道,大概是季风引起的洋流推动自己,才鬼使神差般漂移到这座小岛上,而这样的小岛,沿着爪哇海有上千座那么多。
只要没有定位,不尝试联络,自己暂时是安全的。
张静怡抚摸细长的脖颈,东西还在,那件敌人一定要得到,而自己拼命保护的证物完好如初。
“突突,突突”柴油引擎的震动引起张静怡的注意,她远远望见小哈苏尔在发动小船,他似乎要出去。
“去万达纳哈城,我的小儿子就快结婚了,要去买些婚礼用品。”
老妇人用英语告诉张静怡,她似乎明白眼前这个人的处境,再也没有尝试用华语沟通,而她自己,也千方百计要忘记华人身份所带来的痛苦记忆。
“祝他们幸福”
张静怡礼貌地回答,她注意到老妇人的大腿上有好几道又长又深的疤痕,像是被利刃活生生切割开一般。
小哈苏尔满心欢喜,这倒不完全是因为即将举行的婚礼,他对于小渔村早已经厌烦透顶,满心只想着去花花绿绿的雅加达寻找出人头地的机会。
他已经做好计划,结婚后就马上向父母提出,收拾行装去首都开始新生活。
当然,这需要钱,至少需要去首都的路费,这笔钱父母不会给,也不可能有。
不过,小哈苏尔有自己的打算。他从那件已经掉色的外衣夹克内取出个褐色的小盒子,盒子是塑料的,打开后露出几只药物式的小瓶子和其他一些东西。
他不认识这个盒子,但里面的瓶子他是知道的。
瑞士著名制药厂生产的强效吗啡,每一支都可以在黑市上换来现金。
这盒子是他从获救女人的外套内层口袋中找到的,他偷偷地藏了起来。
这不可以告诉父母,因为他们始终认为这是不吉利的。
登上码头,他没有去买婚礼需要的物品,那些并不着急,而是直奔城里一处公开贩卖麻醉品的药房。
药房的老板是个矮胖子,他只是表面上的主管,背后的大股东其实是本地警察局的高级督察,也正是因为这层保护,这个药房几乎成了公开的麻醉品贩卖点。
“哦,是吗啡,嗯,成色不好,很可能是印度仿制的,不值什么钱,小伙子。”
矮胖的老板仔细审视盒子和盒子里的药物,以色列生产的生物制剂,法国的抗生素,瑞士的吗啡,都是正品。
他在观察面前的渔民,这个人不可能有这么好的药品,还有那个盒子,精心设计的防水防震包装,看上去是军用品。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向后场走去。
“稍等,年轻人”
老板抛下年轻的渔民。
“老板,您看,我可能遇到了个窃贼,这是他的东西。”
矮胖子献媚地把手中的急救盒递给正在喝椰子汁的警察总监。
“喂,您好,有人告诉我,打这个电话可以得到400美元”
一个幼稚的童声顺着电话线绕过地球,进入“公司”的一处掩护单位。
“哦,是的,请你读出要朗读的内容”
电话那头是友好和善的女接线员,她在说话的时候按下报警按键,同步将声音传到更高的层次的指挥中心。
“6号线,收到乌云发出的红色求救信号”
老韩吃了一惊,按下桌上的监听键,小心地戴好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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