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当刘西疆说出顾纯名字的瞬间,张静怡有种浑身被电流击中,颤抖不已的感觉。她嘴唇发干,喉咙不由自主地收紧。
“回去看看吧,我可以给你十个小时”刘西疆的目光瞬间变得柔和,但又似乎不可捉摸。
张静怡的思路似乎陷入停顿之中,但很快重新恢复运转。她在心中不停地问自己,“这个人是什么居心?他到底是谁?”。尽管在韩国与崔勇接头的时候,这个身居高位的领导曾经告诉自己,不管是谁,与她接触的人只要说出“黄鹂”的代号,就是可以信任的对象,但是,但是,她实在无法把握眼前这个似乎有一百张假面的刘西疆。
刘西疆并没有重复自己的建议,他走到了窗边,轻轻旋开百叶窗的金属旋杆,向公寓外面张望。
突然,他转过身,手里多出一部黑色的老式手机模样的东西。
他在耳边听了一会儿,伸手将手机递给了张静怡。
这确实是一台数字加密的便携通信设备,但并不是“企业“内部的标准设备,使用这台设备的人肯定有属于自己的通讯网。
手机中传出略微干涩,沙哑的男声,尽管经过加密和解密的变化,但张静怡还是可以听出,电话那头的人正是“黄鹂“本人。
崔勇的话很简单,只有短短的一句。
“祝你旅程愉快“。
结束通话后,手机内部似乎发出一阵“嘶嘶“的轻响,似乎有东西在快速燃烧。
刘西疆将手机扔进角落中的黑色塑胶垃圾袋中,手机已经自毁,内部的电路设备在高温和短时间强电流的冲击下,化成了一堆黑色灰烬。
“你也可以待在这里,安全屋在10小时02分后才会进行清洁。“刘西疆说完走进厨房,打开冰箱,似乎在找寻食物。
“我回家“张静怡下定了决心,她实在无法抵抗见到顾纯的诱惑,哪怕诱惑本身是甜蜜的毒药。
“会有车去接你的,拿着这个,买点东西“刘西疆扔过来一个纸袋,里面是一些现金,还有写金属硬币。
“这些钱都处理过,你可以放心地使用“他最后说。
“我怎么回去?“张静怡问
“你自己走吧,坐出租很方便的“刘西疆微笑。
张静怡默默地点头,她知道自己再也不会有回到这间“安全屋“的机会,或者说刘西疆在表现绝对的信任。
她装好钱,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房子外面是一道很狭长的走廊,走廊属于至少有三十年以上历史的老式公寓。这种公寓大量修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是当时的港城殖民管理当局外力推的“普通市民廉价居屋“计划的产物。
走廊里亮着灯,两旁的鹅黄色墙壁斑驳,脱落,隐约有股潮湿的霉味闯进鼻子里,混合了淡淡的海腥味。
从走廊中其他屋子紧闭的防盗门后传来推麻将的声音,还有瑜伽和健美操伴奏的声响,间或夹杂着用粤语方言吵架拌嘴的杂音和孩子玩游戏时兴奋地尖叫声。
隐秘的“码头“安全屋原来设在这样混杂的廉租公寓中,这确实是刘西疆的特色、
张静怡从公寓出来,她很快打车来到了皇后道尽头,原来的“家“旁。
她付了车钱,急切地向前走去,猛地,似乎想起了什么,两眼仔细搜寻。
张静怡走进了一家“发妆店“,这里既帮助顾客处理头发,也可以打理自己的妆容,是很多年轻女孩经常光顾的地方。
半小时之后,容光焕发的张静怡走出店门。她的容貌已经和过去迥异,但在面部手术肿胀消除,特别是泰国刑场伪装药物副作用消退之后,她虽然不再像过去那般清秀,却显露出一种成熟女人特有的魅力。
在回家之前,她在一家西点蛋糕店买了顾纯爱吃的提拉米苏蛋糕。随即,怀着忐忑不安地心情向过去的“家“走去。
远远地,一辆小型送货车停在路口,车里的人一直在观察张静怡。
“她接触的所有人都要严密消毒“车里的人正在通话,显然内容是关于张静怡的。
公寓依旧和以前一样安静,门口看门的保安是个六十多岁的大叔,他正在看报纸,旁边放着手机,耳朵里戴着耳塞。
显然,保安正像往常那样,在为明天的赛马选定坐骑。
张静怡在门口一个角落中摸了摸,备用钥匙就保存在那里。
推开门,她发觉里面整整齐齐,所有的东西摆放错落有致,显然经过仔细地整理。
饭厅中的米黄色桌子上摆放着一副很大的拼图,拼图已经完成了大半,上面的画面是一片绿色草地,草地上河水流淌,不远处耸立着一座古老的城堡。
她想起来了,这是他们刚刚搬来这里的时候在商场买的拼图。顾纯说,等两人结婚的时候,就去图上的地方度蜜月。
图画美丽依旧,但蜜月似乎已遥不可及。张静怡想到这里,眼角微微湿润。
她把蛋糕放下,正在暗自出神的时候,却冷不防从卧室里走出一个提着方便袋的人,个子瘦高,脸上架着眼镜,头发已经多了小半雪丝。
“你?“顾纯提着袋子,他诧异地望向张静怡,似乎在外陌生人的闯入而吃惊。
“是我“张静怡恢复了过去两人之间说话的神色和语调。
“你,你是依依?天哪,你完全变了“顾纯喃喃低语
“没什么,没什么,太好了,太好了“顾纯口齿不清地唠叨着,很快,他狂喜地跳起来,紧紧抱住张静怡的纤腰,眼睛流淌出幸福的泪水。
“我开心,我很开心,我在做梦吗?对,在做梦,啊,做梦的感觉太美妙了,不要醒,不要醒过来。“
顾纯念叨着,眼睛里满是兴奋神色。
“我买了,提拉。。。。。“张静怡正要说自己买了顾纯最喜欢的提拉米苏蛋糕,却冷不防自己已经被抱起来,顾纯温热的嘴唇已经让后面的话语无法发出。
卧室已经清理过了,床上罩着一层白色的布。
张静怡感觉自己掉进了雪地里,有股冷意自脖颈处向下传递。很快,她感受到了热量,鼻里满是昔日熟悉的味道。
她的世界一片迷茫,抬起头,对面墙壁上的那副版画还在。
版画上有一艘三桅帆船,正在乘风波浪地航行。
画面似乎鲜活起来,帆船在无尽的海潮波涛中起起伏伏,跌入谷底,又抛上巅峰。
风浪在海面狂暴地吹拂着风帆,海水不时涌上船头,嘴巴里又咸又湿。
似乎搏斗了很久,一个巨大的浪头从后面袭来,三桅帆船冲向了海潮的顶端,天空电闪雷鸣,一声惊雷霹雳般的炸响。
两人沉默了很久,顾纯站起来,他给张静怡端来一杯打开的荔枝口味啤酒。
“你喜欢的味道“顾纯递过啤酒,望着满头秀发仿佛水洗过的张静怡微笑着。
张静怡很累了,她想休息,尽管有很多话要说,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催促大脑尽快闭眼。
顾纯望着沉睡的张静怡,他似乎在笑,却带着无尽的苦涩。
走到窗边,他眺望远处灯火辉煌的城市。顾纯从不抽烟,这时候却摸出一支便利店买来的“七星“香烟。
一支,两支。张静怡睡得很香甜,这是肯定的,没人能抵挡住啤酒中的强效药物。她会进入无梦的深层睡眠。
夜色已经很深沉了,顾纯听到铁质卷帘门的“吱呀“声,接着是很多男女隐约的欢笑声,然后是各种跑车,摩托车引擎发出的”嘶嘶“噪音。
兰桂坊已经结束营业,永不沉睡的港城似乎也要进入睡梦中了。
顾纯走到卫生间,他摸出一个塑料包,取出黑色的不透明塑料盒。里面有一支装好药液的无痛快速注射器。
取出注射器,顾纯凝视着无色透明的药液。他拿起注射器,却很快像抓着眼镜蛇一般,触电般地将注射器重新塞进盒子里。
他重复了这个动作足足二十二遍,嘴角在抽动,额头上的静脉不住跳动,仿佛有毒蛇在身体里游走。
终于,顾纯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他打开卫生间里的化妆壁橱,取出一个转沐浴乳的瓶子,旋开盖子,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里面是一只同样的注射器,药液也是透明的。
顾纯将注射器攥紧再说手里,仿佛那是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他重新走到卧室里,再次凝视睡梦中的张静怡,然后下定决心,几步凑近,将快速无痛注射器扎进了爱人的小腹之中。
做完这一切,他瘫倒在地板上,无力动弹。
早上七点不到,张静怡醒来。她看了看身边的顾纯,俯下身,轻轻吻了一下。
顾纯也醒了,他说
“我去做早餐“
“不,你还要去学校吧?我来做,吐司还是焦一点,对吧?“
张静怡起身,她知道这说不定是这辈子最后一次为顾纯做饭了。
一种无法控制的压抑感令她无法呼吸,似乎要窒息了一般。
顾纯点点头,他打开电视机,一切似乎回到了平静之中,回到了那段美好时光里。
新闻准时开始
“中国主导下的亚洲及世界安全大会将于下周正式召开,除了亚洲安全委员会的成员国之外,世界上几乎所有主要国家的领导人都将出席。此前,明确表态不参加会议的美国和日本,出人意料地临时接受了邀请。据悉,美国总统马蒂森和日本首相福山正二都将与会。”
张静怡端上餐盘,她看了看电视机上的时间,脑子里快速计算。
她的脸不易觉察地红了起来,她走进顾纯,小声问
“要是以后有孩子,你想给他们起什么名字?”
顾纯笑了,他随口回答
“以后再说吧。”
“不,我现在就要知道”张静怡不肯,故意生气。
“男孩就叫,叫 念依,女孩嘛”
“叫 念纯”张静怡也笑了
两人似乎进入到美好的未来世界,谁都不想回到现实中。
张静怡的皮包震动,里面的手机是刘西疆交给她的。
“上船时间到了,来接你的人在外面”
张静怡放下电话,她看了看在吃吐司的顾纯。
“我下楼买点黄油,马上回来”张静怡装出轻松的口吻说
顾纯挥手
张静怡走出房门,她在合上大门的瞬间,感觉嘴巴里又咸又湿,原来泪水已经流淌了出来。
“再见”她轻轻地说道。
公寓楼下,一辆丰田家用旅行车停在车道中。
刘西疆在向张静怡点头。
“我告诉过你,做我们这一行的是不能有真实感情的,他只会伤害你“
刘西疆看着后视镜,里面是张静怡微微红肿的眼睛。
“这或许是你最后一次任务“刘西疆最后的话,含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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