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很多大城市都有集娱乐,购物,饭店,超市,电影院,银行,保险公司于一身的大型商业联合体,当地人称之为“shoppingmall”,因为发音近似的缘故,华人们都简短地称呼为“猫”。
此刻,周蕊正在一家名为“skytown”(天空之城)的猫中漫步,这是本地最大的一家,但因为不是旅游旺季,也不是打折血拼季,因此这个需要整整三天才能逛遍的大型综合体内,甚至显得清冷。
周蕊是两天前从菲律宾马尼拉湾畔的“天堂”庄园中乘坐“马尼拉精神号”私人喷气飞机到达这里的,这是架由波音公司特别制造的波音787梦幻宽体飞机,里面的装饰和布局,全部按照主人的口味和审美习惯做了重新设计,无一处不体现出费尔南德斯家族应有的社会地位和对于时尚潮流的领导。
已经正式成为费尔南德斯家族准第三代女主人的她,这次来北美是为了采购不久后的婚礼纪念品,即使是送给来宾的小巧纪念品,拥有百亿美元身价的第三代男女主人公们也要亲力亲为,不愿意有丝毫的疏忽和马虎。
不过,此刻的周蕊打扮低调,丝毫看不出珠光宝气的奢华。她穿了件宽大的咖啡色长裙,乌黑的秀发微微卷曲,慵懒地散在肩膀上,脸上不施脂粉,只是简单的做了个日妆。
“亲爱的,你不必陪我,去玩吧,我们晚上再见”周蕊和豪华房车中的未婚夫,家族第三代继承人热切地吻别,只带了两个保镖和一名随身服侍的娇小女仆,穿着设计师专门为她打造的珍珠水晶蝴蝶懒汉鞋,带着几分慵懒地笑容走进“猫”的深处。
“我去喝下午茶,还是老地方,你去上次专门卖皮草的店子,把他们的经理给我叫到花园里来,“
周蕊头都没回,边走边对身边的女仆交代,气势和口吻拿捏到位,处处显示出高人一等的贵气。
女仆匆匆走开,两个保镖远远跟随自己的女主人,既不敢靠近更不能远离。
喝茶的店子位于“猫“的东南角,靠近一处中型图书馆。这里闹中取静,仿佛繁华都市中的亚马逊丛林。
走进去,迎面是个精心修剪的小花园,玻璃屋顶上透出温暖的阳光,把花花草草都镀上了一层金边。
沿着石头小径在走几步,周蕊看到了小店的铜质小招牌:献给精灵的小屋。
推开门的刹那,粉的,软的,甜的,香的迎面扑来,让人躲闪不及,无奈地陷入温柔和甜蜜中。
一个粉红色短发,全身女仆打扮的店员很自然地微笑,她和周蕊热情地打招呼,很熟悉的样子。
“您的位子已经布置好了,老板娘正在后面给您榨果汁,需要我去叫她吗?“
店员操着正宗的台式娃娃腔国语,让人甜的发腻。
周蕊挥挥手,这既是给店员的,也是给保镖的,两个西装男子很识趣地守在花园中,他们可不敢打扰大少奶奶的雅兴。
“哎呀,真是太平洋刮富贵风,把您给送到我这个小店里来了。”老板娘是个50出头的台湾女人,身材微微臃肿,打扮却并不是很俗气。
她的手里是个雕刻着花纹的银质托盘,满当当溢出香气精美点心簇拥着装在水晶雕花杯中的森林果汁,恍如出游的皇后。
周蕊笑了笑,并没有理会老板娘的恭维。
“哦,对了,您上次不是说要看我这里鲜花蛋糕的制作过程吗,嗯,今天阿郎,就是那个糕点师傅真好从台南来,您要不要?”
老板娘眯着眼,仔细观察周蕊的表情。
“好”周蕊端起水晶杯子,轻轻呷了一口果汁,多层次的口感立刻充满了味蕾,让她觉得自己已经置身某个开满鲜花的山谷中。
她放下杯子,红色的唇印浅浅地印在水晶杯的边缘,像是一双明亮的眸子。
跟着老板娘穿过几道门,走进一段过道,她们进到一间宽大明亮的厨房里。
厨房正中摆放着不锈钢制作的大型操作台,看上去与医院的手术台有几分相似。
全副糕点师打扮的男子正低头忙碌,他正在用奶油,水果,巧克力装饰一朵盛开的玫瑰花。
老板娘对着周蕊笑笑,她低头走开,一声不响。
周蕊抱着双臂,她依靠在门口的洗涤槽旁,大大的,微蓝色的眼睛用一种奇怪地神情注视着糕点师傅。
不知什么时候,厨房里传出悠扬的歌声,是一首美国乡村歌曲:ifihaveadream(如果我有一个梦)。
糕点师装饰完最后一瓣花朵,他抬起头,将手指含在嘴里轻轻允吸。
他的神色满足而陶醉,转瞬间,他走到周蕊身畔,将一个鲜活的草莓塞进了她的红唇里。
“你好吗?”糕点师摘下帽子,雪白的灯光下,刘西疆的笑容充满了关怀。
“不好,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你知道吗”周蕊突然伸出双臂,紧紧环绕着刘西疆的脖颈,她把脸整个贴在了宽厚的胸膛里。
“嘘嘘,我的小宝贝“刘西疆轻轻抚摸周蕊的秀发,鼻尖贴着满是香气的发丝游走。
“快了,快了,还有两个礼拜,最后成败在此一举,然后你就可以永远离开,隐姓埋名,自由自在地生活。“
刘西疆吻着周蕊,异常温柔。
“你说得轻巧,两个礼拜,知道这一年多我是怎么熬下来的吗?啊,我天天做噩梦,天天出冷汗,可是,转眼间,我,我还要装着非常开心,你知道那滋味吗?“
周蕊回应着刘西疆,她的语调完全变化了,不是一个颐气指使的阔太太,而是任性作为的小女孩。
过了一会儿,周蕊恢复了常态,她说
“事情都布置好了吗?老家伙异常警觉,比以往任何一次任务都困难百倍。”
刘西疆点头,小声耳语着。
“我,我不知道这次结果如何,但是,但是有个事情,我,我本来不想说,但是还是要告诉你,因为,因为这是你的权利。”
周蕊的声音很轻,她低着头,红晕爬上了脸颊。
“什么,是撤退吗?我都安排好了,不要担心”刘西疆不解地问
“我怀孕了,你当爸爸了”
周蕊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只留下发呆的刘西疆。
过了半分钟,他笑了一下,然后拿起手机
“皇后已经到位,魔术师可以准备道具了。”
顾纯神色紧张,他的眼睛充满了希望,手里的啤酒杯几乎要被他细长的手指捏碎了。
“张律师,你,你什么意思?”他脸色苍白
“对不起,顾先生啦,这是机票,我的朋友送你的,哦,实在不好意思,这次没办法帮到你了。不过,钱不好退,这个,你明白哦”
张律师吧一张机票推给顾纯
顾纯机械地接过来,他展开看了看,是头等舱。
“哈哈哈哈”顾纯大笑,眼睛中溢出泪水。
“我和我妻子说过,以后要陪着她做一次头等舱,享受一次真正的飞行睡眠,没想到,没想到,唯一的一次,是,是,陪伴着她的骨灰。”
顾纯哽咽了,实在说不下去。
他的眼睛突然模糊起来,张律师在旋转,一点点变得不清晰。
张静怡平静地坐在地板上,她身着红色带帽卫衣,卫衣上是正在扮鬼脸的“铁壁阿童木”,这是她最喜欢的漫画人物之一。
“程小姐,时间到了,请不要紧张“说话的警察很和气,他的华语非常好,只有微微的东南亚口音。
一个身着袈裟的僧人走进这间布置雅致的房间,这是监狱为行刑犯人准备的最后小窝。
僧人用泰语吟诵着经文,张静怡安静地听着。
“请跟我们走,要是你需要牧师,我们也可以“警察对张静怡说
张静怡微微摇头,她自己站起来,脚上的镣铐已经被摘下,取而代之的是尼龙做成的约束绳。
警察正要上前拉她,却吃惊地望着正在自己沿着监狱墙沿行走的女孩,有这样的勇气面对生死关头,实在罕见。
死刑的方式是注射,这是快捷而人道的。
张静怡被警察带进一间四壁雪白的房间,中央是个呈现“大“字形状的医疗床。
护士面无表情地给张静怡测量血压,给她在胸口配上心电图传感器,又用理发推子将她满头秀发剪掉,贴着乌青头皮放好脑电波传感器。
她被安置在医疗床上,四肢手腕,脚腕被结实的皮革束缚带固定住。
护士将静脉留置针插入张静怡右手的血管,又在左手边重复操作了一次。
“程小姐,你还有什么最后的话要交代吗?“警察关切地问,显得十分友好。
“告诉我先生,好好生活,他开心,我就高兴“张静怡一字一顿地用华语和英语各自重复了一遍。
“放心,我们一定转达。时间到了,非常对不起,我很抱歉,小姐。“
警察说完退出房间。
护士也走开了,边上大玻璃的窗帘缓缓地合上。
几个摄像头监控着张静怡的一切,传感器显示她呼吸急促,心跳加速。
时间到了,穿白色外衣的警察按下按钮。
左右手臂的输液管中,淡黄色液体缓缓溜进张静怡的血管。
她觉得浑身酥软,似乎灵魂正在离开身体而去。
眼睛里出现一条白色隧道,接着,她的视野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一道白色线条,周围完全陷入黑暗。
“啊“她从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叫喊,没有人听到。
白线也消失了,世界变得完全黑暗。
心电图一条直线,又过了一会儿,28年运行的脑电波也恢复了平静地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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