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每天都在家里忙碌，收拾房间，抱出一堆衣服杂物，整理整理，每当在院子里时，总有一个小男孩从门前经过，探着头看着她。
她也察觉到了，回眸看了一眼，那男孩便把头缩了回去有些害羞，见不远处一个背着挎包，身形大他不少的男孩走来，吓的他急忙就跑进了隔壁院子。
何喜耀放学回到院子，看着院门外向阿月问道：“老扒咱门外的那人是谁啊？”阿月自顾自的洗着衣服，闻言后摇了摇头，不一会妇女也挑着两个大筐回来，大筐装小筐，上次卖鸡蛋被人抢了，这次又买了新的。
“阿耀放学了？有作业吗？”妇女问道，还瞥了一眼阿月。
“有。”阿耀回道，妇女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那行，你先去把作业写了，阿月！”说着说着喊了一声，阿月回过头去看着她，其继续说道：“晾完衣服来帮我的忙，明天要去赶庙会，多做点东西拿去卖，能卖个好价钱。”
阿月默默的点了点头，又继续洗着衣服，干了这么多年家事，小手依然嫩滑，让妇女摸了摸自己粗糙的手感到不满，对阿月更加严厉呵斥了几句。
等忙完之后，阿月回到屋内，看见妇女正在砧板揉着面团，自觉的走到一旁等候吩咐，妇女给她安排了事情，两人开始忙碌，阿耀就在旁边床榻趴着写作业，看了看两人，不自觉的说道：“隔壁家男孩老在咱门前看阿月。”
好似无意中的一句话，让妇女停顿回头，若有所思的模样嘟囔着什么，看着阿月的眼神没有变化，嫌弃的说道：“要是能嫁出去，说不定还得倒贴彩礼钱呢。”
她每一句刻薄的话，都入了阿月耳朵，扎进她的心里，即便面不露色，可心里依然难受，搭手搓着面团，妇女在面团中加了些白糖，使其更甜，做好后发酵一晚上，第二日一大早蒸好，两人天色还未亮就用背篓装着往小镇后山去。
妇女大背篓，用布包着上百个甜馍馍，阿月背的少些，两人手中还都是抱着一筐鸡蛋，太阳从东边升起，路上一群群人结伴，互相有说有笑，到山头庙宇就地摆摊。
庙会很是热闹， 满是烟火气，有香烛摊和菜贩子，也有像妇女一家这样的自己做点东西拿来卖，馍馍和鲜鸡蛋都卖五分钱一个，比市场里要贵不少，但庙会属于特定日子，有溢价很正常，大家就卖这么一天，都很积极。
妇女让阿月看着摊子，自己也逛去了，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奇的玩意涨涨见识，把摊子丢给阿月她倒也放心，那孩子没上过学，不认字，但会一点算数，从小熏陶买卖东西，加减会一点，几个馍馍跟鸡蛋还算得过来。
但庙会人多嘴杂，总有几个不老实的，趁小女孩看不住摊子顺走了几个馍馍，等妇女回来数了数，发现之后数落了一番阿月，同时也有些自责。
到了中午，已经卖的差不多了，妇女点算了一下收入，笑的合不拢嘴，把钱都收好，最后留了两个馍馍，跟阿月一人一个，把鸡蛋篮子往背篓里一丢，馍馍布揉进去，两人边吃馍馍边往里走。
“诶呀，听说庙里神仙挺灵验，咱们也去拜拜。”妇女宛如自言自语一般，她也知道阿月不说话，在摊位上买了两炷香，递一炷给阿月，排起长队进到庙里，梁上挂满各色布匹，大门中间就是一尊彩色神像。
头戴明朝财神帽，身形富态，长须笑脸，手中抱着一个玉笏，庙祝在旁口中是念念有词，祝福每一个前来参拜的人。
轮到阿月和妇女，一人上了一炷香，行跪拜大礼，当阿月跪下之时，忽然小庙震动，落下尘埃，神像失去笑脸，仅在瞬间无人察觉，但庙祝是猛然一惊，拨了一下圆眼镜，适才小震让他抬头，刚好看见了神像的异常，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看了看正跪拜的二人，俯身打量了一下，记下了两人样貌，小震或许是小地震，但神像那瞬间的异常让他不敢大意，作为庙祝，常年与这些打交道，虽然现在正在大肆禁止封建迷信，但民间依然无法禁止，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且民众需要一个发泄口，需要一个寄托。
妇女口中念叨，为一家人祈福，而阿月亦有所求，她心里很是痛恨，若世间真有神仙，她希望能帮她把身体恢复正常。
庙会东西贵，两人就垫了下肚子，午后有些饥饿，走在半道上，抓紧回去做饭吃了，而这次收入让妇女依然津津乐道，赚了足足十块钱。
回去的路上又买了一袋饲料和日常用品，一袋八十斤大米两块钱，背着就回家了，两人忙里忙外准备了一餐，老汉在外吃了午饭，阿耀现在也是晚上放学才回来，每天给他五分钱的午饭钱，还可以自己带走一个熟鸡蛋放背包里，日子过的倒也舒适。
圈里养着十几只鸡，一天要喂早晚两次，晚饭后阿月在院子里扫地，阿耀回来又看了看门外，说道：“那小子又在偷看。”走到内屋门槛，越想越奇怪，说道：“不行，我得看看去。”
把书包丢下，走到院子里拉住阿月问道：“妹，隔壁家孩子没欺负你吧？”阿月摇了摇头，阿耀更是不解，在隔壁院子大门前徘徊，思来想去还是回家了，晚饭时把事情又告诉了亲娘，惹得妇女也很不理解。
过了几日，隔壁那男孩隔三差五就跑来在门前偷看，还得寸进尺进到了院里，两人是面面相觑，男孩文远问道：“你不上学吗？”阿月摇头，文远继续问道：“为什么？”阿月也不说话，拿着扫把就看着他，文远对此也很疑惑，再问道：“你不会说话吗？”
阿月没有再理他，自顾自的扫着院子，忽然妇女从里屋出来，看见文远惊道：“你谁家孩子？怎么...”话还没说完，文远是一溜烟就跑了，妇女一猜就知道是隔壁家孩子，看了看阿月，说道：“我出去一趟，你看着家，别让那种不知道哪里来的孩子进咱家门。”
妇女走出院子，到隔壁看了看，那处院子比她们家大了不少，且通过院墙能看见里面的房子，两层楼阁，是个富贵人家，但人家很是冷漠，鲜少跟邻里走动，导致没有什么交集。
看见妇女远去，文远从楼上跑下来又到了隔壁院子门外，看见只剩阿月一人就跑了进去，而阿月见那男孩又来了，拿着扫把就要赶人，文远一惊，说道：“我没恶意，赶我做什么？”阿月举起的扫把又放了下去，丢在一旁，准备进屋，却被文远拉住了手，摸到阿月手的瞬间都愣了一下，吓的阿月收回了手。
“你不会说话，我教你认字吧，就可以写下来了。”走了两步的阿月忽然顿足，回眸看了看，她确实也想上学识字，但家里条件不允许，供养哥哥阿耀就已经足够了，她也就没有多想，看着文远有些犹豫。
文远是不依不挠，追着阿月不停的劝说，打动了阿月的心，点头应了下来，此后文远每天抽空就绕开妇女跑到院子教阿月识字，但是时机并不多，阿月经常忙着家事，又要跟妇女一起出摊或是农忙，很少有独自一人在家的情况，且文远之父逐渐发现了异常。
一日在家，等文远回来时，问道：“你最近很少在家看书，都跑哪里去了？”文远正在翻箱倒柜寻找着书籍，支吾了一下，没敢隐瞒，说道：“我，我在教隔壁家那孩子识字。”男子闻言吃惊，但又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说道：“别耽误了你自己的学业就行。”
得知父亲没有责怪，文远顿时松了一口气，话匣子也打开了，字里行间充满了奇怪的气息被男子捕捉，待文远离开，轻声说道：“才十岁就情窦初开，诶。”把书籍夹上书签合拢，起身也到隔壁院门去瞅了瞅。
正巧不巧，妇女回来，见这陌生男人在家门前张望，见其穿着模样也不像是个賊，侧脸瞧去还有些帅气，一改大吼大叫的性格，轻声疑道：“请问，您找谁啊？”
男子闻言惊吓回头，推了推眼镜有些尴尬，向来口才不错的他都结巴了起来，紧张的解释，指了指院子里门边，一位男孩正拿着书趁天光给小女孩解字，妇女一看就明白了，两家第一次有了交集。
妇女年轻时是个美人，也有不少追求者，最后看上了这么个穷乡僻壤的男人，两人情投意合，可天不如人愿成了寡妇，虽说如今年岁奔三，可依然风韵犹存，颇有姿色，与男子站在一起，除却衣衫阶层，倒是有些般配，两人不知不觉聊了起来。
一方丧夫，一方丧妻，正聊得火热，老汉扛着扁担回来瞅见，两人识趣的散了，男子把文远叫了回去，老汉对此也没有说什么，自觉回到屋里，他反而觉得不是坏事，自己儿子本来就耽误了人家大好年华，如果改嫁也无可厚非，只是有些担心孩子的将来。
两家逐渐熟络，男子也没阻止儿子往隔壁跑，反而还在背后支持，但女方并没有改嫁的想法，虽说那男子很健谈，但妇女倒是想撮合一下两个孩子，那文远跟阿月走得近，若是两孩子有缘分，订个娃娃亲，能收份聘礼是最好的。
这孩子的身体情况长大之后估计会更难嫁人了，不如趁现在，能坑一个是一个，倒是有些不道德，得探探口风。
找了一个日子，把情况告诉了男子，让妇女有些难堪，本就是个妇道人家，对于这种事难以启齿，能拉下脸来告诉他也是一片好心，但提及给两孩子订娃娃亲就让男子犹豫了。
“双性是细胞结合产生异常而形成的畸形体，还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只要功能正常，也能生儿育女。”
男子讲了一堆让妇女皱眉，她也听不懂，但后两句是明白的，这个她不敢打包票，也确实是影响一生的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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