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李易。”
“年龄？”
“二十。”
“性别？”
“……”李易沉默了一下，很认真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这两个身穿笔挺军装的男人，“你们在开玩笑吗？”
“认真回答问题。”提问的青年上尉皱眉说道：“问你什么就说什么。”
“那我说什么你们都信吗？”李易示威似地把带着手铐的双手放到桌面上，“要不要我脱裤子给你看看？”
也不能怪李易脾气不好。他被四十九空中突击师的武装直升机带回西北战区之后，就直接送进了野战医院里。
李易身上没什么伤，只是体力透支，在野战医院吊了三天水，收获了一堆崇拜英雄的迷姐迷妹之后，又被转送到了位于十三区郊外的西北战区总医院。
还在憧憬着回五十三区后要不要请个假衣锦还乡的李易在战区总医院一共待了三十分钟，只来得及做了几项常规检查就被突然出现的宪兵带到了宪兵队，然后隔离了起来。
李易在宪兵队的小黑屋里蹲了两天，每天照上下午各被提审一次，每次都是这俩板着脸的家伙，不光不换人，连台词本都不换，更没人告诉李易这是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坐在旁边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少校军官咳了一声，向瞪起眼睛的上尉说道：“这段跳过去吧。”
上尉看起来有些不甘心，但是最终还是服从了命令，拿笔自己填全面前的表格。表头这些单元的内容算这次他都已经是第四次问了，就算记忆力有缺陷想记不起来答案都不容易。
飞快填完表头，上尉抬起头看着李易，问道：“说说这次战斗的经历。”
“从什么时候开始？”李易赢了一局，也并不紧逼，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笔直坐在椅子上，被拷住的双手平放在大腿上，开口反问道。
上尉愣了一下，有些不甘心地说道：“从登陆开始。”
“那是个战火纷飞的早晨，我方方舱被敌军炮火击中一折两段……”李易开始讲述起来。
两个军官互相看了一眼，都知道今天要完蛋。
就像他们刻意营造出刻板的环境一样，李易同样用这招还以颜色。他就连刚才的反问都和昨天一模一样。
当然两个军官可以很容易的发现，李易今天的讲述比前几天都要流畅，里面夹杂的水分也更多，显然他在小黑屋里没白关。
半小时后，少校抬起手看了一下表，第一次询问的时候，李易这时候已经讲到了笔记本那里。上午的第三次询问时，他现在袭击了兽人的医院。而现在，李易还在海岸上打转。
按照这个速度来估计，上校觉得李易还能再水几百万字，努努力凑个几千万赶超从零也不是没希望。
上尉早就不耐烦了，只不过少校没有说话，他也只能耐着性子听李易灌水，现在终于看到少校表现出一丝不耐，于是用钢笔敲了敲桌子，打断了李易的叙述，“说重点。”
“重要的事说三遍还不够吗？”李易反问道：“我以为你们打算听细节。”
“但是我没让你翻来覆去地说每一架被击落的方舱。”上尉怒道。他觉得面前这个上士一定有问题，很明显他在戏耍自己。
“抱歉。”李易说道：“我觉得那些牺牲在海滩上的战友才是最重要的。”他的脸上露出一个挑事的微笑，“所以你觉得他们的死毫无用处吗？”
上尉一愣，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身边的少校连忙又咳了一声，示意上尉这是全程录音，不要乱说话，尤其是不要说政治不正确的话。
就算那些人在他们心目中就是不折不扣的炮灰，也不能留在按规定必须完整上交存档的录音里。
现在已经不是从前自己这个部门权倾朝野的年代了，现在的录音装置实时上传，就算他们事后也只能拿到副本，不比从前可以任意删改剪辑，现在改不过来，还可以推说丢了。
其实不用少校提醒，上尉也知道李易正在给自己下套。他只是不明白，这样一个北方荒野出来的土包子，怎么敢挑衅自己？为什么就不能老老实实露出破绽，好让自己漂亮的完成一次任务？想立个功怎么就这么难呢？
实际上，这才是让他愤怒的真正原因。
“让我们省一点口水吧。”少校看出上尉的情绪不怎么稳定，只好亲自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有情绪，不过这是规定好的程序。”
“我真不知道西北战区的人员和房间这么富裕。”李易讥笑道：“我们突围回来的有五百人没有？你们给每个人都配两个军官和一个房间？”
他抬起双手，用右手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数学老师还没死，自己也没被兽人踢到脑袋。”他很认真地说道：“所以我会算数。”
“现在我知道西北战区每年的巨额军费都花到哪里去了。”他最后总结道。
“这你可得给我作证。”一脸伤疤的中将副总指挥摇头说道：“我可没养一千个这种蠢货。实际上我这里的蠢货虽然很多，但是蠢到这个程度的还真没几个。”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穿着少将制服的中年军官，看起来要比剃了一个大光头还满脸坑洼的吕南仁要年轻得多。但是实际上这个人已经五十多岁了，除非有什么机遇，否则的话仕途也就到头了。所以在刚刚指挥了一场全线反击战，并且大获全胜的中将副总指挥面前当然硬气不起来。
少将臂章的图案是交叉在一起的天平和长剑，表明他是检查部门的高级军官。通常情况下，像他这样的军官走到哪里，都能享受到别人敬畏的目光，但是绝对不包括吕南仁的西北战区司令部。
在仅限于联军高层的传闻当中，吕南仁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军阀，对中央政府的敬畏几近于无，而且他也的确曾经把一位中央大员和他的随从们缴了枪之后塞进一艘穿梭机里送回了首都区。
据说在他写给联军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公开致歉信当中情真意切地写道，“别让我再看到这个家伙，否则他将再没机会看到你们当中的任何人。”
虽然大部分的人都认为这句话的意思是“那个家伙”再去西北战区就会被杀，但是仍然有一部分人坚持认为，吕南仁的意思是如果谁再敢让“那个家伙”去西北战区，他就杀光联席会议的高官。
熟悉吕南仁的人都不确定哪一个解释是真相，因为它们都相当可信。
了解这一点的少将很清楚自己没什么可以让吕南仁另眼相看的地方，所以他只能尽量收敛自己的行为，不给吕南仁发飙的机会。
实际上他到达西北战区的时间比公爵被救回来的时间还要早。当救援行动结束之后，他立刻提出要对公爵进行审查。但是却被吕南仁以需要向公爵了解敌情为由给挡了回去。
实际上因为被救援回来的部队当中基层军官损失惨重，就算回来也个个带伤，所以少将和他的人这几天在西北战区急得跳脚，也没能捞到几个人下手。要不是刚好有人给他通风报信，说那个叫李易的中士转院过来，被他抢先一步把人从战区总医院截走，总算是捞到了一个有分量的人物的话，没准儿他现在还带着人在野战医院外边晃呢。
当然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李易，少将连吕南仁的面都见不到，更不要说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当面对话。
事实上这还是少将到达西北战区之后，第一次见到吕南仁。
吕南仁本来就对监察部门的人没什么好感。当年西北防线被突破之后，吕南仁留下来打游击，主要的对手就是叛变的十三区高层，吕家大部分人都死在这些人手里，吕南仁报复起来当然也绝不手软。
事实上他当时把整个十三区的人分成了两部分——自己人和自己人的家属；敌人和敌人的家属。
本着敌人要消灭，敌人的家属也要消灭的原则，吕南仁当时在西北地区凶名卓著，能止小儿夜啼。
结果战争胜利后，他被监察部门纠缠了很久，要不是中央政府里有人全力保他，吕中将现在早就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了。这次他没把少将带来的人直接赶回去，完全是看在自己的兄弟马上要去首都区上任的面子上，不想让吕西鸣和未来的同僚们见面时难堪。
救援行动结束之后，这几天各种战报正在汇总上来，吕南仁时间宝贵，如果不是公爵专门和他提到李易这个战场奇才，他才没工夫关心一个中士的死活。
不过看了李易的审讯录像之后，他就开始对这个脑子灵活胆子也够大的年轻中士很感兴趣了。
“所以你们究竟在怀疑他什么事？”吕南仁问道。
少将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们看了一些有关他的资料，他在印度半岛的很多战斗当中都赢得非常蹊跷。”
“我不太明白，你们是觉得他不应该打赢兽人还是觉得我们的士兵不应该打赢兽人？”吕南仁说道：“你们认为敌人不可战胜？”
少将幽怨地看了吕南仁一眼，没敢接他的话头，继续说道：“据说他从兽人那里得到了一个笔记本，里面有一个智能软件，是它帮助他取得了这些胜利。”
他看着吕南仁，很认真地说道：“我们怀疑这是罗伯人的阴谋。”
“你是说，罗伯人送给这个士兵一台笔记本电脑，用来指导他消灭兽人军队？”吕南仁说道：“我看起来很蠢吗？还是你真的很蠢？”
少将撇了撇嘴，心想你当然很蠢，不然为什么你亲弟弟的军衔都比你高？当然这话他可不敢说，他还想再见到首都区的那些上司们。
他提醒道：“这个士兵不是只赢了一次，他赢了很多次，从概率上来讲，成功的可能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你知道什么是不可能的吗？”吕南仁懒洋洋地说道：“人类的祖先从树上下来到现在已经几百万年了，从概率上来说，你家老祖宗每一代都至少生出一个男人，一直到你出生的可能比这个士兵干的事情要小得多。”
他摊手说道：“你想告诉我这都是隔壁老王的功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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