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殿下，您是要杀了我吗？”
江清尘盯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人，看着她额前淡蓝色蝉翼痕迹渐渐消散。
男人的面上没有一丝得到信息的喜悦，只有冰冷与森寒。
他最初见到萧萌萌时，便察觉过此人的怪异之处，可那时他上一世的记忆被某种力量刻意压制过，所以记得不甚清楚，只知对方有异，便对其下了偶人印，后来多方并无出格举动他便放养了，直到剑冢渊之行，他才知晓这人竟也是芽甜的分身！！
他金黄的兽瞳闪烁着冰冷的光泽，每一分注视都能削剥了人的皮肉骨，剜血生啖。
江清尘站在树荫下，低垂的墨发微隐了面容，他站在黑暗里神色晦暗，但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凌然的压迫气息。
周围紫霜竹叶被吹的疯狂摇晃，沙沙作响，大量的竹叶翩跹而落，此番美景，江清尘的心情却糟糕到了极点。
他感到了冒犯。
自从恢复所有记忆后，江清尘就知道芽甜是觊觎容锁玉的。
但他没料到，对方对容锁玉的爱恋与痴迷这般浓烈可怖。
这种偏激的思维，不断伤害着他的卿卿。
意识到这一点后，江清尘就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从前的错误，以及，他上一世与现在的芽甜之间，有种相似之感。
但……仅是这种微妙的相似感让他不适厌烦到了极点。
他想要一剑了结芽甜。
如今芽甜身上属于龙族的那一部分早已所剩无几。这也能理解，毕竟自己上一世的孽债都被带了过来，芽甜那具不完整的灵体耗尽了先前夺走的龙血也实属正常。
她眼睛的已不再湛蓝，而是普通人般的乌黑，头发也变做了一种半百老人般的花白，既不是墨色也不是白色，此刻凌乱地沾惹了灰尘与鲜血，可怜又狼狈。
从前他因感受到存于芽甜体内属于容锁玉的那部分，继而不敢伤害对方，但现在，这人不知服用了多少续命的怪异丹药，药效惊奇，却邪肆异常。
现在的芽甜，自身灵体残缺，消耗殆尽了龙族的血肉，还服了那么多极性丹药，以及惹了一身孽债……江清尘真的生不出一点儿怜惜之情。
他看着对方狼狈地匍匐在地，却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只觉得可笑——一种滑稽荒谬之感带来的可笑。
——就是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上辈子就藏在他与卿卿的身侧，动用了一些手段，就将他们推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在她的恶意操纵下，二人之间生出了无数误会；在她利用那股不属于她的气息的怂恿下，他对卿卿变得暴戾烦躁，淡漠冰冷，最终还肆无忌惮地伤害着对方……阴鸷偏激，无理取闹。
他亲手杀光了容锁玉在意的人，甚至还会以此去要挟对方继续爱自己，不得忤逆，不准反抗……
容锁玉气息全无地倒在血泊中，浑身是伤，体无完肤，
江清尘越思面色越差，最终面颊煞白无比，在黯淡天光下犹如森冷恶鬼。
他起初见到芽甜时是想将对方扒皮抽筋的，但他惦记着自己身上的孽债，不敢妄自杀生。这些年，哪怕是面对恶人，江清尘都不敢自己亲自动手取对方性命。
这是原因之一。
再者便是，江清尘认为，比起自己，芽甜更适合被容锁玉杀死。
芽甜上辈子剜卿卿的血肉，拔了他的逆鳞。如此，还不够，她甚至抽了容锁玉退化为蛟妖后的妖尸的脊筋。
她怎么能？怎么敢！
她已经疯了。
她心中的恨意大于爱意。
江清尘认为，比起自己，容锁玉被这朵属于他的伴生花害得更为刻骨铭心。
比起自己，他更希望卿卿能够手刃芽甜！
只要芽甜死了，他心中一直不安高悬的就可以放下了。
这既能埋葬他过去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又能以此方式，让容锁玉心中的怨意减轻。
江清尘知道，他的卿卿是善良心软，但却不是圣人。
他会恨，会怨，每一道伤口都能化作一道疤痕留在他的心口，不论大小。
时间可以抚慰人的心绪，却不能磨灭那些伤疤的存在。
他的卿卿是个心思很敏感的人，他天生就适合被人仔细精心地护在怀里，不受一点儿伤害。
然而，当初与他有着情谊的芽甜却伤害了他，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几乎要断了他的性命！
——江清尘希望容锁玉能够亲自手刃芽甜。
于是他将强弩之末的芽甜带回了紫霜竹林。
他进入小楼却发现对方不在，只看到幼崽攥着容锁玉的一块手绢呼呼大睡，旁边盘着一条瓷白的小蛇。
小蛇察觉有人靠近，立即睁开了榴红的双眼，在认出面前之人是谁后，又将支棱起的身子重新落了回去，闭眼，睡。
江清尘抬手抚了抚潮聆软软的面颊，惹的对发轻轻砸吧了下小嘴后，眼神一瞬转柔，“懒虫。”
江清尘为幼崽施了个安眠咒，便起身出了屋子——不能莫要让宝宝看到不干净的场面。
流霜都留在了此处，想必卿卿一会儿便该回来了罢？江清尘想起来自己将芽甜带走时，楚如絮应该被祝瑶烟带了回去——许是现在去关怀他的师弟师妹了？
等会儿罢。
他的卿卿总会回来的。
江清尘习惯等待。
从他独自一人入仙界开始，从天妃遗迹醒来后、容锁玉残忍自杀后、独自一人留在一处类似于旦昧之巅的空间内等待时、重生。容锁玉闭关，两年；相见，不出半年，容锁玉闭关，十年……
那是他的卿卿，他可以等，愿意等，只要最终能回到自己的身边，让他等待多久都值得。
春日的风是和煦温柔的，发丝被轻柔托起又妥善放下，柔风细抚，渐渐地，有一缕熟悉的冷香钻入了他的鼻间。
江清尘抬眼，正好看到了不远处缓缓进入他视线的容锁玉。
他的卿卿站在涟漪的竹海中，有紫色竹叶旋转翩然而下，落在他的肩头发顶，被他修长白皙的手背轻轻扫开。像是怕头上的没弄下来，他还将身后的头发拢到了肩前，微蹙着眉梳理。
容锁玉有些郁闷地抱怨，“这不是春天吗？这竹叶怎还这般能掉？”
499无语：“树掉叶子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系统发现，最近容锁玉的话好似变多了，有用没用的都要跟自己搭一句，好似……好似在珍惜与他相处的最后一段时日般。
咦……说的好肉麻。
499正觉得自己自作多情时，突然听容锁玉问道：“你大概会多久离开呢？”
499沉默了一小会儿，随后道：“大概是芽甜死后吧。”
“芽甜是你心病，她消失后，你与江清尘就会相对稳定地继续下去。”
“其实江清尘本身性子是不差的，加上上一世经历，他现在只会对你更好。你二人之间，只要你不做伤害自己的事，怎么作都没问题……”
“你也是，别老吓唬他，他真的被你弄得有些应激反应了！”
别以为他上次不知道，容锁玉一边哄江清尘，还不忘暗示曾经那些被他害死的人，以此来提醒，在意识到江清尘的反应太过激烈后，又立即收了话头，说什么“最重要的是你与宝宝。”才将人哄住。
容锁玉闻此，听话地点了点头。
他那时确实不该这么做，容锁玉偏头，讪讪地摸了摸鼻尖，“不会的。”
这一动作就撇到了不远处坐在檐下的江清尘，对方看到他，立即露出了个笑。
容锁玉此时正心虚呢，乍一见到江清尘，不由问：“他笑什么？”我头发上还有叶子？
499加倍无语：“……你是对浪漫过敏吗？他看到你，很高兴，情不自禁地也想笑的！”
若是平日，容锁玉见到江清尘对自己微笑，定然也会回以一笑，但现在，容锁玉突然发现小楼前，江清尘所在地不远处躺着个人。
哪怕没看到脸，容锁玉都对这人地身份有了猜测。
容锁玉缓步靠近，将收敛了各色神情，将肩上长发抬手丢到了脑后，最后，他站定在了地上那团脏乱狼狈的人身前。
江清尘起身，他不靠近，只保持着一个能应变意外的距离。
他看到地上像块烂布似的人动了动，那人迟钝地抬起了头，凌乱地头发里露出了一张苍白的清秀面颊。
芽甜在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息时，几乎承受不住自己羸弱心脏的狂跳！
可就在她奋力抬头，急切渴求对方低垂容颜时，那人却突然抬头，轻声问：“聆聆还在里面吗？”
芽甜模糊不清的视线死死黏在那人背光的面孔上，一团模糊——我先要看看殿下……
江清尘撇了眼颤抖着手要去抓容锁玉衣摆的女人，低声道：“在，但我给他施了安眠咒，还在房外落了一道法阵，宝宝不会被影响到的。”
芽甜茫然地听着这些，混沌的脑中有无数光怪陆离的念头在飘。
他们在说谁？
宝宝又是谁？！
殿下应是记起了上一世的记忆，为什么还会同江清尘在一起？！
您都被他逼得自杀了……如今竟还愿与他在一起？！！
“殿，殿下……”
女人的声音嘶哑干涩，哪儿还有一点儿从前的细软轻柔。
听到自己声音的一瞬，芽甜受万钧灵力压迫时都没红的眼眶，霎时涌出了泪来——我怎么，怎么能用这样的声音来问候殿下？
容锁玉垂眼，看着女人强撑着发颤的身体，缓缓地跪坐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抬起纤细的手臂，指尖轻柔地抚了抚自己散乱的鬓发，像是整理自己的仪容般。
但此刻她满是尘灰与血迹，细小的伤口将她在她苍白的面颊上绽开，她那头掺杂着几缕白丝的头发很乱，仅是用手那般轻抚，并不足以理齐整。
但她也不在意，只将自己沙哑的声音压的更低，放的更缓了。她抬眼，漆黑的眼眸在看到那人时，骤然迸发出了惊人的亮光！
这种近乎呢喃的语调，在此刻显出来一种难以言述的诡谲与癫狂。
她问：“殿下，您是要杀了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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