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一瘸一拐一夜跑
他有些惶恐。
少年没有见过同龄人哭——被自己揍哭了的不算——可黎尧为什么要哭啊？
可黎尧看着他，眼泪就巴巴的直往下流，像是关不上的水龙头一样。
不仅惶恐，他还慌。
“黎尧？”
他手忙脚乱的给黎尧擦眼泪，一边擦一边安慰，不像爹了，像极了他的老母亲，“哎哟哎呦，你怎么这么能哭，是宝宝吗？”
“……”黎尧笑了一下，侧过了脸。
他并不是想哭，有的时候身体不会顾及人类的意愿就主动行事，这一点他控制不住。
“你别——”
话还没说完，顾桔然又是一袖子擦到了他脸上。
顾桔然没有带什么纸巾，下手也不温柔，就这么直接撸起袖子就干，擦得他脸火烧火辣的疼。
“你别动。”顾桔然还很认真，“脸怎么红了？”
还好意思问？
这不是你擦红的？
有那么一瞬间，黎尧特绝望，因为顾桔然。
“说说，怎么跑了。”顾桔然总算是把那点眼泪给擦干净了，再不擦完黎尧就不干了，“还躲起来哭，你有毒？”
“太阳晒的。”黎尧说道，“有时候只是太阳会情不自禁的流泪，我没哭。”
顾桔然松了口气，这让他放心了一些。
比起黎尧哭了，他更能接受黎尧“在流泪”这个问题——他有点见不得黎尧伤心，莫名的。
他原本的容貌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暴露在空气中，纯白一片。
半长的头发被他往后撩起，露出光洁的额头，手里还拿着棒球帽，面无表情的蹲靠在墙角，有种落拓的痞气。
“你能走？”
“不能。”顾桔然看自己被包成粽子一样的脚，已经渗出血了，他真是佩服自己，刚刚怎么的能忍着痛苦一路跑过来找他的？
黎尧认命的在他面前蹲下，“上来。”
他趴了上去。
他没有再戴棒球帽，就这样直接不惧阳光走在回去的路上。
夕阳落在他的身上，给他度上了一层金辉，顾桔然看着他时不时飘动的头发，拨撩了一下又一下，“你的头发变成黄色的了。”
“嗯。”
“要不干脆去染了？”
“不行。”黎尧道，“我拒绝过了。”
他又不是没有染过，染发真不如假发来的方便。
“挺好看。”顾桔然道，“像是神。”
“……不要犯傻，我是无神论者。”没几步路的距离，很快就回到了顾桔然家，黎尧把他放在路边，“自己回去。”
“我这样怎么回去！”
“跳回去。”黎尧重新戴上棒球帽，“我怕吓着你妈。”
“吓着她比我跳回去更严重吗？”顾桔然要气死了，他这么义无反顾的跑去找他，结果他让自己跳回去？
黎尧不是人。
“我走了。”
“再见！”顾桔然自己一蹦一跳的回去了。顾桔然不爱护自己的脚，一通操作下来脚伤更加严重了，红肿着像是感染了，他发着烧趴在床上昏昏欲睡，正大光明的请假逃课。
顾妈妈看着着急，清了家庭医生过来，天天照看着顾桔然，她坐在床边，看着睡着的儿子，抬手拨了拨他的头发。
“我可怜的儿子，要疼死了吧。”她道。
深吸了一口气，她出门了，家庭医生在等她，把新的维生素放到了她面前，“药量以后要渐渐增加了，少爷现在已经慢慢有了抗药性。”
顾妈妈沉默着没有说话。
家庭医生还是劝了一句，“夫人，这可能会对少爷造成不逆的影响。”
夜色降临，穿着黑色运动衣的黎尧出门了，在门口蹲下，系了下鞋带，然后吐出了一口气，做了热身运动，关上门出去了。
“呼、呼、呼……”短促而密集的喘气声，他面无表情的往前跑着，头发随着动作而飘扬，一下一下的，荡漾着少年活力。
3000米，不算累人，他有兴致的时候，都会跑七八公里。
他坐到路边的长椅上，仰着头看天上寥寥无几的星星，微微喘气。
还有一半，跑回去吧。
他刚上路，身边就多了一个喘气声，回头看去，穿着白色运动服的顾桔然正一瘸一拐的跟着自己。
踉跄一下，黎尧好险没有摔倒，被顾桔然伸手拉住了，“你怎么跑路不看前面。”
“你……脚好了？”
“没有。”顾桔然道，“但是我在家里快要长毛了。”
他妈妈出门了，顾桔然就溜出来了，然后发现自己也没地方去，戚若也好诸葛箫也好，大概看见了他会立刻给顾妈妈打电话，把他扭送回去。
想来想去，只有黎尧了。
黎尧不能真的让他跟着自己跑回去，走一走还行，俩人走进了便利店，黎尧蹲在了他面前，捏着了他的脚踝。
“你干嘛？”
“别动。”黎尧脱下了他的鞋袜，“让我看看伤口。”
愈合的情况不算好，但总算是愈合了，只是跟着自己蹦跶了这么远，还是有点殷红。
黎尧不放心，把臭袜子塞到他手里，“在这里坐着，我去对面买点药。”
“唔。”顾桔然想要挠挠脸，忘记了手里还拿着的袜子，最后直接拿袜子擦了脸。
他自己嫌弃的不行，黎尧却笑了，“等着，很快回来。”
顾桔然撑着下巴看他跑到对面药店去了，自己嘴角仰起来都没有注意到。
捧着泡面的三五少年坐到了顾桔然身边，他们身上穿着职中校服，头发也染的五颜六色，只是脸长得也不够秀丽，流里流气的反而显得油腻，搭配着鲜艳的发色只能说一言难尽。
他们难道是洗剪吹专校的，怎么都流行染彩虹呢？
顾桔然不想惹事，干脆欣赏起自己的伤口了。
彩虹们不干了，“喂，我们在这里吃饭，你脱鞋脱袜子干嘛？”
“吃不下去？”顾桔然抬头看他们，“那你换个地方去吃。”
他也没有把脚放到桌子上啊，他还用袜子擦脸了呢。
随意一瞥，这几个人都穿着人字拖呢，这就不对了，针对桔哥的驰名双标？
叉子往桌子上一拍，他们还真不吃了，把顾桔然团团围住。
顾校霸就这样昂着头，灯光笼罩在他身上，他面无表情的听着几个人污言秽语。
“是omega？细皮嫩肉的。”
“还在我们面前脱袜子，勾引我们呢？”
有人伸手去捏顾桔然的下巴，“哥几个，尝尝？”
“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渣滓在。”顾桔然叹了口气，“性别间的口舌之辩才会越来越严重。”
你说你们，怎么就，认不清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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