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里一定是梦了。
卫道想。
“我们生活在幻梦大陆，大陆分几个板块，分别是鱼人族的海洋俞区，夜魔族的永夜魔区，星之彩的生物星区，古老者和修格斯的雪区……
人类？人类是每一个区都有的蚂蚁一样的普通生物，特点是生命力顽强、优缺点明显、繁殖速度快、身体脆弱、精神差距大……
这里？这是一个实验区，整个区都是实验品，你们是，我们也是，一切为了实验服务。
你想知道什么？”
啪！
俞任手上轻轻一掰，手臂粗的教棍就断成了两截，断茬清楚明白，连木头的经络纹路都看得清楚，一点都不平滑，很明显是当场断开而不是提前准备好示威的用具。
她随手往身后一丢，断成两截的木头教棍就掉在了墙角，那是进门对面，每天都要打扫的位置，今天上课没多久，那里已经堆起来一座小土丘般的教棍坟墓了。
“毫不客气的说，那些是垃圾，你们也是。垃圾就是垃圾，别妄想翻身，爬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垃圾！”
俞任的脾气没有忍着的道理，丢了教棍还不解气，干脆一巴掌拍在刚才提问的那个学生的桌面上，只听见咔嚓一声，那桌子迅速碎成了一堆木屑般的东西，堆在瑟瑟发抖的学生身上，仿佛给人盖上了一层轻薄堆成的厚实棉被。
不那么美好的形容一下，更像是提前准备好的土丘，就等着人来，埋进去就算。
卫道坐在一边，老样子，低着头看自己的书本。
说是书本，其实就是一叠的白纸黑字，用订书钉随便订了两下，翻开能看，没有书脊，没有书封，就是个资料整理，还有点费眼睛，稍微弄坏了一点，少不得先被削掉一层皮，物理意义上的那种去皮，要完整的干净的皮肤，至少要一个巴掌那么大，少了都不行。
俞任看学生这样不争气，抬手就是一巴掌，骂道：“痴心妄想，你才什么身份就想知道实验室的目的？你也配？”
她依旧觉得不满意，又打了两巴掌，语气忽然柔和下来：“算了，我不跟你计较，实验品总要拿去实验的，我不能越俎代庖，出去吧。我这里不要你了。”
学生的脸色瞬间惨白下去，他张了张口，不是欲言又止，而是泪眼盈眶，不敢反驳，不敢求饶，不敢哀嚎，自己站起身来慢慢往门口去了。
背也驼了，腰也弯了，几乎要趴在地上。
完全没有一点正当年纪该有的意气风发。
他是见过从前被赶出去的学生的，反驳的，挨了打，求饶的，说不出话，哀嚎的，嗓子眼都冒血，要是理直气壮觉得自己一点没有错的，俞任兴致起来了，还非要将人打断骨头，一点一点碾碎了，听人哀嚎不止，直到说不出话，浑身是血的时候，她又把人治好，让人变成印斯茅斯面容，却又不足以拥有对应的血脉，自然也没有与生俱来应有的能力。
那可真是——生死不能。
他不敢的。
卫道静静等俞任说下去，她却忽然走到卫道身边，不知哪里又摸出一个教棍出来，敲了敲卫道的桌面，温柔问：“你开心吗？”
卫道不知道怎么说话。
开心？看见学生这样，一点没有兔死狐悲？那就是蛇蝎心肠，该骂。
不开心？看见不听话的学生这样，居然还不开心？那就是一点没有领悟到老师的教导，意味深长，用心良苦，全都喂了狗，不如送给食尸鬼，做成狗头人身，正好是个狼心狗肺的样子。
俞任也不太急，慢慢敲了敲，又问：“你不开心吗？”
卫道忽然就明悟了。
不能说，不能回答。那就得换一个方向。又不是只有两条路。不过，另辟蹊径可行，不可冒进，自作聪明，最容易死了。
那怎么办？
卫道说：“老师开心，学生才开心。”
俞任哼了一声：“你怎么不说，全听老师教诲？”
卫道低着头：“老师自有道理，润物无声。”
俞任似乎想到什么，笑起来：“润物细无声？你倒是认真学了，只是不知，哪里学的？”
你还有别的老师？
又是送命题吗？
卫道回答道：“偶然听了，正准备请教老师。”
俞任又笑了一声，嗔怒道：“你呀，小滑头，老师最拿你们这些学生没办法了。”
她说着，要用指尖点卫道的鼻尖，卫道不太敢动，也不觉得是好事。
果然，俞任把一团绿莹莹的粘液糊在卫道鼻子上，看了看，似乎还觉得不满意，干脆一只手都用上，用搓面团的手法对着卫道的脸揉搓了起来，等她松开手，卫道的脸已经像刚刚被按进了绿泥地里才抬起来似的样子。
她又拍了拍卫道的脸颊，那些绿油油的泥巴似的黏液就迅速凝固，变成面膜似的壳子套在脸上，声音轻快说：“放学之后就可以洗脸了。在教室里是不允许乱动的哦。”
卫道应了一声：“嗯。”
俞任竖起眉毛，似恼似羞：“提问吧。”
卫道默了，嘴都张不开，提问？
俞任看了卫道一阵，好像才发现问题，笑道：“算了，你不要说话，我看看别的学生。”
卫道想觉得自己躲过一劫，又觉得现在不像是过去的样子。
“出去？当然只有死亡才能离开了。这里是不会留着实验失败的尸体的。”
俞任轻快如少女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们要谈尊称，那可就长了。一时半会还说不完呢。
天使？恶魔？想多了，故事而已，怎么能当真呢？”
说话间，俞任手里的教棍又断了一根，她面上笑盈盈，手里往身后一丢，棍子砸在木头堆里，滚了滚，不动了。
这不像是假的。
主要是俞任的态度明显就是说：你们要是敢信，我就杀了算了。
假的不用这样认真才对。
卫道翻了翻资料。
资料写得很清楚。
天使就是长着翅膀的白色鸟人。
恶魔就是头上长角的黑色鸟人。
在公元前就已经存在的互相敌对到今天的两个神秘种族，善用五行元素，最常见的两种是水和火，互相完全不能和平共处，有飞天遁地之能，不在三界之中，没人知道他们的聚集地，只知道，海陆空三界都没有他们的踪迹，好像是从别的世界来的，又像是突然出现的世界本质似的异类。
他们最喜欢针对人类，有可能早已归顺混沌之主，因此在世界中苟延残喘，平时搞恶作剧，一段时间不搞事，肯定是在筹谋来个大的，对非人类的危害不大，但也不可小觑。
课堂真是别开生面。
“放学了。”
俞任笑眯眯扳断手里的教棍，丢在一边，对底下的学生们说了一句。
她又重点看向卫道，依旧笑着，已经十分令人胆寒了，招了招手：“过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这里大概是不会有教室办公室的。
卫道直觉，不会真去好地方。
他起身跟了过去。
学生们都十分安静。
等走得远了些，俞任本来走在前面，忽然转过身，打量了一下卫道，绕到他的身后，一脚踢在他膝盖后弯处，哼了一声，似乎非常生气，又不说话，只是打了一顿。
她拍拍手，卫道脸上的绿色壳子也被她打下来了，就像是打掉一面墙的墙灰似的，轻而易举。
只能说，她没有对着卫道质问你为什么不好好保护这个东西，已经很好了。卫道还以为她不满意还要再打一顿呢。
他的身体和本能反应都很有经验的样子，一时半会是琢磨不出来的，也就是想到了一点关于保护自己的技巧似的东西。火山文学
不是记忆。
他没记住什么，也没想起来。
俞任轻轻踢了他一下，卫道便从地上起来了。
她打量卫道：“你以前经常挨打吗？”
卫道不明所以，他也不好点头，也不好摇头，想了想，还是摇头。
俞任捂着嘴轻笑道：“不如跟我怎么样？”
她看着卫道，一副极深情的模样：“我一定会对你好的，保证比医生那个家伙对你好多了。如果你一开始就是我的人，我就不会直接把你送到他的手上。”
卫道警惕起来，肯定又是想找理由了。
他莫名想笑。
俞任轻轻推了他一把，含羞带怯好似个水中小荷尖角，望着卫道，眨了眨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卫道面无表情回答道：“老师高看我了。”
他是很想笑的，只是觉得这个时候不太好笑出来，便连唇角都没有变化，好似个冰雪堆成的人，稍微吹点暖气就化了。
俞任看他这样不近人情，又不为所动，有些微的着恼，偏看着卫道觉得自己鬼迷心窍看出好看来，再想到卫道是医生送来的人，不好乱动，便压下心头的一口气，冷哼一声，似笑非笑盯着卫道说：“好啊。你胆子大了。在我手底下还敢不听我的话，真是个不懂变通木头！你别以为自己有医生就了不起，我早晚让你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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