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阜对卫道作了个揖，面上十分和蔼，甚至略有些谄媚地笑道：“苗府第八代苗阜见过先生，小子在此有礼了。”
他又说了些话，自己交代了个底掉。
卫道面无表情听着他说完，打量他。
苗阜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卫道一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在脸上挂了个只会笑的面具，然后发现对方只是单纯的高兴得笑。
可能是在高兴老祖宗回魂？
卫道暗道：可惜了，你家祖宗大概已经没有了。
因为卫道过于冷淡的缘故，苗阜误以为卫道是不适应环境，又不熟悉这里，对他这个后代的身份还保留疑惑，也察觉到自己过于热情了，稍微冷静了一下。
苗阜对卫道笑道：“不好意思，耽误了先生这么多时间，如果先生有什么需要，让周围的仆人们去办就好了，小子还有事，先走了。”
卫道看着他转过身去，想了想：“对我说话，用你平时的自称就可以。”
苗阜连连点头，这才离开。
卫道走了几步，坐在亭子里，招招手，让边上一个丫头过来，去问苗画和凤药醒了没有。
那丫头回来的时候，苗画和凤药一起跟了过来，正向着卫道挥手，大步走了过来。
二人站在卫道面前，问了好，又问吃什么没有，再说要坐下来，卫道就让他们干脆现在就带他去看戏。
本来就是为了戏来的，不是说家里有戏园子？那不用再等一天也是很正常的身份特权便利吧。
卫道问：“可以吗？”
虽然是问句，但是意思很明显了。
凤药看看苗画，低声道：“戏园子不是凤家的产业。”
这里又是苗府，就算真有戏子养在家里，也应该是苗府的人。
凤药一个亲戚，来这里借住一阵子，也不能越俎代庖。
卫道看向苗画。
苗画推脱道：“这个，可以是可以，但是我只能去看看，不能让戏子们给我唱戏，而且被父亲知道了，我肯定会被骂的，先生也听过他骂的话怎么样，我一个人就算了，连累先生和凤兄弟就是我的错过，越发使我于心不安了。”
他顿了顿，发现卫道似乎不为所动：“戏子是足够的，要唱戏也不怕人少，但我去了，他们还未必肯唱，要是老太太、太太或者老爷的话一出，没有不能的。可惜我没办法，我也不敢去找老爷太太，他们一向觉得我不务正业，又有凤兄弟来了，在边上比对着，更觉出我不上进，这时候去找他们，昨天才闹了一场，今天又去，不是老寿星吃□□——嫌命长吗？”
苗画的声音弱弱的。
务必让卫道知道，他没有别的意思。
卫道问：“怎么凤兄弟就比对了你？”
苗画看看边上的凤药，凤药说：“读书考功名罢了，他天□□玩，又不愿意在书上下功夫，我是认了真的，还算有些成绩，他不求上进，也不想听人劝这些，越发玩得忘了。本来就是老爷的心病，我一来，稍微有点成绩也变成功名利禄，自然每每遇见了更看不惯他。”
苗画补充道：“就是，上次也是。本来我就不想读书，非要我读，我不愿意，他还急了，虽然不打，骂起来也没留口德。”
凤药道：“慎言。”
苗画神色忿忿不平地住了声，可见他说的都是心里话，怎么说就是怎么想的。
卫道说：“你们的家事我不管，今天你们不能给我一场戏，我就去有戏的地方，也不用留了。”
苗画嘟囔：“我们给你演？”
凤药呵斥道：“不得无礼。”
卫道冷笑道：“来的时候，你们抓住不放，说要走了，你们又让人赶回来，现在顺着你们的意了，你们就觉得我得寸进尺了？”
他讥讽道：“早干什么去了？”
虽然昨天也知道了卫道是个不留情面的。
没想到他能这么一点不留。
这么一看，昨天见面的时候，还算是他留情了。
苗画又气又恼，嘴唇动了动，没骂出来。
凤药脾气很好，温和道：“昨天都是我们不对，还请先生谅解。”
卫道只是看着。
凤药继续道：“画兄弟年轻，不知轻重，请先生恕罪。”
卫道淡淡道：“你们说过了。”
凤药面不改色笑道：“先生真是好记性。”
他顿了顿：“先生想看戏，也不是难事。刚才老爷不是才过去？只要先生一开口，什么事不能成呢？”
卫道怀疑他在反讽，不过也不能说不是个办法。
他点了点头，起身道：“那就各自回家吧。”
他说着就要去找刚才走过去的苗阜。
苗画一愣，他还真没遇上这样直白的人，虽然事情也不算多么困难，但是这么简单粗暴就要解决，而且人还丢下他要走了的情况，头一遭。
凤药比他反应快，追到卫道身边笑道：“先生说笑了，大冷的天，好不容易过来了，还没讨口茶吃，怎么就要赶我们走呢？”
苗画似懂非懂跟了过来。
卫道走得很快，并没有一点要主动搭话的意思。
凤药亦步亦趋，二人之间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一臂长短。
卫道看了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认他可以跟。
凤药似乎是试图套近乎，问道：“先生是哪里人？”
卫道没接话。
凤药也不气馁：“先生是从哪里来？”
卫道一言不发。
凤药又问：“先生是很喜欢听戏吗？”
卫道惜字如金：“不。”
凤药笑道：“先生心里有想听的曲目吗？不如我给先生推荐几个？”
卫道拒绝：“不用。”
凤药随口说了几句曲目分类，夸了几句戏词，又问要不要随便吃点什么，让厨房准备就好。
卫道只说不用。
凤药一路谈到了远远看见苗阜的时候。
他不说话了。
卫道走过去，苗阜身边还有一个人，看着年纪七十多，听称呼似乎就是那个东府的大老爷。
“我想看戏。”
卫道站在二人面前，直截了当说。
苗阜正要答应，边上那个大老爷拦住了他，打量卫道一阵，怀疑地眯起眼睛：“先生？”
卫道面无表情：“怎么？”
没有破绽。
大老爷并没有苗阜那种毕恭毕敬的态度，如果说苗阜是认真当卫道是老祖宗，那大老爷就是打量卫道能不能给他们带来功名利禄。
大概是信仰和功利主义的区别，一个注重精神，一个注重实用并意图榨出芝麻的最后一滴油。
试探了几句话，大老爷没有从卫道这里得到任何消息，怀疑还是怀疑，依旧维持在那个程度。
苗阜在边上有点急的样子，大老爷才让开位置，苗阜迅速同意了卫道的要求。
他很愉快而小心地询问卫道：“需要糕点吗？或者，需要大家一起吗？”
卫道反而要安抚一下他的情绪，该说不愧是父子，真是像。
然后卫道看了戏，吃了饭，收拾收拾就要走了。
苗阜大惊失色：“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好吗？”
他现在完全跟见到卫道的时候是两个样子。
卫道耸了耸肩：“没有。”
苗阜追问：“那是为什么要急着今天就走呢？”
卫道故作惊讶道：“难道我要去哪里还需要对你报备？”
苗阜自知失言，低着头说：“可是，您就这样走了，我们怎么办呢？”
卫道漠然道：“当然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来之前怎么样，你们以后照旧怎么样。”
苗阜欲言又止，皱紧眉头说：“您不能就这样离开。”
卫道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是一时半会走不脱了，讥讽道：“你们未免也想得太好了。”
他是一定要走的。
事情已经办完了，那些还没开始的任务都排着队在等，他根本不可能留在这里，就像之前一样，哪里都不可能。
他是不会留在某一个地方的。
没有哪里是绝对安全的，他不信任这些人，为了自己的安全，自然要换住处。
哪里不能活命？哪里都可以。
只是好不好，愿不愿意罢了。
他从苗阜手里扯出自己的衣服，皱紧眉头拍了拍，转身就要走。
系统适时提出帮忙：“需要换个位置吗？我可以。”
卫道的回答是确定。
于是，他在众目睽睽之中消失了。
众人目瞪口呆。
不过，那些事情都再不跟卫道相关了。
系统给他换的位置在水边，就他观察周围的情况来看，这里距离苗府并不算远，解开边上的船就要划走，飘飘荡荡，等到岸边的时候，又是另外的地方了。
卫道把船藏起来，在上岸之前，犹豫了一下，问了系统一句：“你有没有那种可以让别人觉得我是另外样子的能力？”
系统挠了挠数据：“我可以开马甲，需要吗？”
卫道再次犹豫了一下：“怎么个搞法？”
系统介绍：“很简单的，随机选出一具身体，让本体变成另外的样子，还可以附带随机性格和习惯，用过都说好。”
卫道顺口问：“谁用过？”
系统用省略号回答了他。
很多人都用过，具体一点，用过的人当然全都是你自己。
难道我还绑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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